赵宁重重点了点头,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说起来,这件事情嬴兄处理得真好。父王,嬴兄选的到底是哪两位公主?我也想看看,到底是哪两个姐妹这么有福气。”
赵暨:“……”
他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这个太子是培养出来了。
可如果登不了基,那还有什么意义?
赵宁有些疑惑,试探地问道:“父王,你的脸色好像很差。”
赵暨冷哼了一声,指着书桉:“你看看吧!”
赵宁凑过去看了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忍不住有些惊奇道:“这女子长相好生熟悉……”
“你不认得?”
“的确是王室长相,但好像没有这位公主啊!”
赵宁揉了揉脑袋,总感觉有哪个地方有些不对。
赵暨沉吟片刻:“你有没有感觉,跟你长得有点像?”
赵宁:“……”
她有些麻了。
一缕缕凉气从脚心嗖嗖蹿出,顺着嵴椎直直冲向脑门。
从小到大,她这是第一次生出恐慌的情绪。
“你胎化易形练得怎么样了?”
“已经大成!”
“有没有在嬴无忌面前露过真身?”
“从来没有啊!”
赵宁慌了,赶紧说道:“儿臣自从练就胎化易形,就从未变回过真身,在大成之前,除了上朝,甚至没怎了离开过晴绛殿。这幅画,这幅画……会不会是巧合?父王,您是不是还有私生……”
“混账!”
“父王,我真不知道啊……”
事关王位,事关黎国未来的安危。
她是赵暨意志的唯一继承者,一旦王位出问题,黎国要么会被打回原形,继续被世家大族荼毒。
要么更加恶化,直接分崩离析。
如此大难。
赵宁就算见再多的风浪,也忍不住慌了:“说不定是长相相似之人,父王你也数年未见过我真容,兴许是认错了……”
说着,她“铿”的一声抽出今日去宗室随身携带的佩剑。
在明镜一般的剑身前,撤下胎化易形,缓缓现出了真容。
然后。
她的呼吸停滞了。
目光涣散,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
神情麻木,手脚冰凉。
师父他明明说过,胎化易形只教给自己一个人的!
良久良久。
她声音颤抖:“父王!我们该怎么做?”
赵暨目光阴沉:“你先看看第二张再说!”
赵宁把自己的画像掀了起来,看到第二位女子的容颜时,吓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采,采湄?这这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赵暨神情阴冷:“这小子只当你与李采湄是孤膝下的公主!说明只有一种可能,他掌握了胎化易形,所以一眼就看穿了你的真身,只当你是辅左太子的公主。”
“可是他从哪里学的胎化易形啊?”
“你可还记得他那梦中授业的恩师?”
“您的意思……他的恩师,也是我的师父?”
赵宁嵴背发凉,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也太恐怖了。
如果一切都是自己师父的谋划,那他图谋是什么?
乾黎两国的江山?
赵暨语气低沉:“有可能,但不确定。”
“不对,不对!”
赵宁连连摇头道:“他能看穿我的易容,说明他早已大成,所以在胎化易形上的造诣至少跟我持平,他以前见过我,为什么会认为我是公主?”
这世上。
哪有胎化易形忽然大成的啊?
赵暨噎了一下:“这……”
他的确无法解释这个问题。
赵宁又问道:“还有采湄,听您的话,嬴兄跟她已经相处不少的时间,怎么可能这么久都不知道采湄的身份?难道他们之间都不叫彼此名字?这,这不合情理!”
赵暨:“这……”
父女俩面面相觑。
真是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其中的奥妙。
尤其是赵暨。
他是真的只能想出那么一种可能,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很可能会先稳住嬴无忌,然后套出玉皂的工艺,变法虽然始于嬴无忌,自己和赵宁也算知道全过程。
至于嬴越,毕竟只是一个身外化身。
若是集结高手,立下阵法,必然能灭在虒祁宫中。
这么做,可能会后患无穷。
但比起王位的把柄被人攥在手里,咬咬牙还是勉强能够接受的。
但是!
这个解释漏洞太多了。
就赵宁刚才问的两个问题,他就解释不出来。
如果这么做了,恐怕后果会更严重。
他眼睛微眯,语气十分危险:“你说,会不会是李采湄的问题!”
赵宁吓了一跳:“您是说采湄她……”
她瞬间就明白了嬴越的意思。
真正有问题的是李采湄。
她知道自己的女儿身。
为了脱困,故意隐瞒自己的身份,骗了嬴无忌。
然后泄漏了自己的身份,让嬴无忌借这个身份要挟自己,从而还她自由身。
可……
采湄是这种人么?
嬴无忌是这种人么?
看错一个尚且还能解释。
难道两个都看错了?
赵宁已经怀疑人生了,却还是咬牙说道:“父王,我相信嬴兄和采湄不是这样的人!”
“那你怎么解释!”
赵暨声音愠怒,语气中的杀意,再也难以掩饰。
赵宁深吸一口气:“儿臣无法解释,但儿臣认为他们不是这样的人,内里一定有什么误会没有解开!此时,当务之急是找到他们,弄清楚其中的误会!”
“混账!”
赵暨怒声训斥:“你都监国多少年了,怎么还那么单纯?竟然还相信人性!”
赵宁只觉得胸闷得无法呼吸,面对赵暨:“儿臣不是相信人性,而是相信自己的眼光!难道父王之前就不相信自己的眼光么?
何况即便真是个阴谋,嬴兄敢于这么摊牌,以他的性格,想必也是做好了万全之策。
父王当真觉得,现在采取行动,就能把秘密守住么?”
赵暨沉默。
赵宁继续问道:“如果真是阴谋,嬴兄又为何先后在百家推演和冢盘之时,为王室赢得了那么多利益?或许真有什么巧合,而且,而且……”
她咬了咬嘴唇:“而且儿臣回想了一下,嬴兄真的只当儿臣是个公主,那丰厚的聘礼也不是让儿臣代为转交,而是……本来就是给儿臣的。”
记忆朔回,她想起了跟嬴无忌那几次较为亲密的接触。
本来的熊抱,变得有些暧昧。
原来并不是自己的原因。
而是他的原因!
赵宁见赵暨没有反对,便深吸一口气道:“儿臣这就把他们请来!”
“不必了!”
赵暨轻轻吐了一口气。
赵宁有些急:“父王!”
赵暨背着手看向殿外:“你能想到的事情,难道孤想不到么?今晚嬴无忌就会去找李采湄,孤已经下令在晴绛殿外布置了阵法,届时就算一个苍蝇也逃不出去。”
赵宁:“父王!您……”
赵暨丢过去一块玉石:“捏碎它,便能启动阵法!孤相信你,能做出最利于大黎的决定。”
赵宁:“……”
……
天气已入深秋。
小院内已经开始有树叶泛黄凋落了。
但好在种的种类比较多,并不会全都落叶这么早,所以整体看起来还是郁郁葱葱的。
可是……
“迟早还是要凋落的!”
李采湄紧了紧身上单薄的衣物,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这些花木,就算生命力再旺盛,长久处于幽冷之处,该凋零还是会凋零。
松柏不会。
但松柏天生就是清冷的性格。
有些草木,注定无法成为松柏。
“那个小子,今天应该出来了吧?”
她从怀中取出那枚阴鱼玉佩,轻轻地摩挲着。
这块阴阳同心佩触发过一次,就代表他受过一次足以致命的伤势,让身负阴鱼的她也难受了好一阵,但好在只有那一次。
后来就再也没有触发过。
她不知道任务顺不顺利,但人大抵上应该是平安的。
可结果究竟怎么样,谁都不知道。
如果你真的平安。
处理完事情,会第一时间来看我么?
“哗……”
是石块滑落的声音。
李采湄连忙站起身,方才略显幽怨的神情一扫而空,步履轻快地走向墙角。
笑吟吟地看着嬴无忌的脑袋:“还是秋天好啊,冬瓜收成就是快,真么快就又长出了一颗。”
嬴无忌呲牙咧嘴地揉了揉脑袋:“你这回怎么放了这么多石头?”
“哼!”
李采湄轻哼了一声:“懒得等你,就把石头摆起来,恰好听个响!”
嬴无忌笑嘻嘻地钻了出来:“这么说,你还是在等我对吧?”
李采湄白了他一眼:“我才没有等你,不过是有人经常不请自来,指不定什么时候会图谋不轨,我得保护自己。”
“切,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