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我们决定留在原地,等第二天清晨的到来,一开始就在黑暗中溯流而上可不太好。
翌日,最初几缕阳光刚散出来时,我们便出发了。和我预想的不同,湍流河段里没有冒出水面、阻截水流、让河水更加汹涌的大石。一切玄机都在深处,河底布满了坑洞、起伏、凹陷、漩涡和断层,当它们更陡峭时,水便会向下冲去,陷入一种由时刻而变换着方向与强度——能席卷一切的力量所推动的隆隆作响的涡流。
“您别去吊床上。要站着,抓紧顶棚的横杆。不要去看水流,尽量想些别的事。”这是船长仅有的建议,他一直站在船首,抓着一截不太结实的舷梯,身旁是掌舵的领航员,不时猛打方向盘,以躲避水流的冲击和突然拾升、仿佛未知巨兽后脊的泡沫。
马达一直悬在水面上方,螺旋桨也在空中打转,翻搅出一片失控的晕眩。
我们在水流冲刷了数千年的河谷中越行越深,光线渐渐暗淡,将我们的身体裹在了轻扬的泡沫与雾气的薄纱里——旋转的湍流在冲撞水道两旁被磨平的石壁时产生的。
很长一段时间,人们都以为夜,正在降临。
平底船晃着脑袋,船身震动着,像轻木做的。金属框架发着闷响,仿佛遥远的雷声。固定板材的铆钉也颤抖、跳跃着,像是在向船体宣告——在灾难到来前,一切已经垮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