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山顶之上,见一人盘膝而坐,另一人则站其身旁。俩人久久未有道话,直到那盘膝之人头顶冒出了烟,而后微微睁开了眼。道了句:“瞧你右臂的伤,看来也并非天下无敌。”
身旁那人哼了一句:“我若真天下无敌,又何必依你之计。十多年来,步步为营,惊心动魄。如今是均为尘土了。”
那盘膝之人笑了几声:“倒也未必!”
那人道:“如何未必,现下虚竹子,段誉已清楚我俩多年谋划之事,以他两人在武林中的名望声誉,你可算是棋差一着。”
“那又如何,武林中人死于非命,仇恨之事又岂是三言两语便能说动的,瞧你自己的经历不就清楚了么。”
“我为了报仇方才跟随与你,但今时今日他俩人还在人世,叫我如何相信你。”
“别说他俩二人合力,就算是一人,你又有几层把握能胜得过他们。且这事亦怪你,竟然放过了那西夏公主,如若不然今日怎会如此被动难堪。说来奇怪,你不可能为其样貌所动,倒想知道是何原因让你不依计行事。”
“即便九死一生,在地狱里走了一遭,也终究是逃不过‘情’这一字,十多年来我都依你,这一次,便依我吧,是时候作个了断了。”
露风吹起,竹叶晃动,林中八人,顿显潇然寂静。
慕容明抱着紫渝,久久未有撒手,红菱在旁亦是伤心欲绝,泪流满面。小沙弥在旁诵经念佛。
虚竹子道:“人死不能复生,慕容侄儿,随之而去吧。”
玉灵走前了来,慕容明举目瞥去,眼中直显恨意,却又无可奈何。
玉灵哭声:“我……”
慕容明面无表情道:“若不是中了你的毒,紫妹服过生骨洗髓丹,虽不能去除寒毒,却也不会致命。你走吧,我今生是不想再见到你。”
玉灵眼泪直留:“你当真这般恨我!”
慕容明头也不起,贴着紫渝的脸,望能以其温,暖下紫渝的冰体。让其闭目。玉灵面对慕容明的恨意,立觉羞愧难当,看着紫渝的冰体,又觉后悔莫及,当下心乱如麻,转身掩面跑了开去。虚竹子遵循道家规律,万事自有天定,因果必会循环,儿女之事他是从来不管,因此也造就了玉灵从小的性格,矫情跋扈。
段誉喊道:“云儿,过来!”
段霁云断去一臂,此时瞧着自己妹妹身受重伤和段誉的怒意,竟害怕了起来。到其跟前,不敢抬头。
段誉怒道:“跪下!”
段霁云大吃一惊,当即跪下。
段誉道:“自听你二伯父的言语,为父是万难相信,但出自你二伯父的口中,又岂会有假,便知你不分善恶,明儿可算是你的表亲,而你明知真相,却心中动起无数歹念,屡次下此毒手,为父知情后真如受那万箭穿心之痛!”
段霁云大哭了起来:“孩儿知错了,孩儿知错了!”
段誉闭起双目,叹息道:“是为父管教不当,你大哥乃储君,多年来我寄其厚望,却未顾及到你,实乃为父的过错啊。”
段霁云泣不成声,段誉睁开眼目,又道:“虽平日无暇顾你,但终究是我疼爱的小儿,我现下亦不管何清规戒律及那段氏门风了,此番为你,仅为人父而顾。”话一道完,段誉便立即握住段霁云的左臂,稍一发劲,便将其骨头移接,治好了这臂伤,后又运起北冥神功,段霁云的内力急速外泄,径直传与段誉,片刻不到,便被如数吸尽,现下毫无内力,他武功算是废了。
段霁云面如死灰,又是垂下了泪,段誉道:“门户有变,本应清理无情,但你武功乃为父所传,才造就你今日,婉妹顾念你万分,我便也不忍伤你性命,此番内力到来为父这,你此前所有余孽也都由我承受,日后若有谁要找你为难,定要过为父之手,决不允许有人加害于你。”
段霁云虚弱地磕去一响:“多谢爹爹。”
段誉痛心之情,掩盖不得,道:“让你傅伯伯稍后带你回去吧,到了大理后,沐浴斋戒,便去天龙寺,忏悔过错。”
此时夏日当头,再加慕容明运功起热,冰体终于缓了下来,慕容明方才将她的眼掩下了去。
红菱目中无神道:“紫姐,你好生去吧,你生性善良,在另一处定能活的很好。”
慕容明苦道:“紫妹善好花物,又喜爱蝴蝶,我们将其火化了,再送回庄中的蝶谷处,也好让她安息。”红菱流着泪,点了点头。
随即一切了后,段誉恨道:“不知那人到底是何人,功力如此之高,竟是连二哥都未能制服于他。”
虚竹子道:“那一股寒劲,当真是让人无法承受,幸得以及时撤掌,无吸取更多的阴冷巨毒,否则此刻我也定身受重伤。”
慕容明携着段絮莹,瞧其脸庞发青,心里恐道:“我已失去紫妹,不能再失去你。”又道:“虚竹子前辈,且劳你快些施法子,救下莹妹。”
虚竹子深感无奈:“莹儿被这寒毒侵心,虽无入那五张六腑,但若心肌被冻停,亦无力回天了,幸三弟及时运气,稳住心脉,现下以我之力,也仅能为其输气续命,长久不得。”
慕容明惊道:“前辈三门逍遥功怀于一身,若连前辈都无法可施,那莹妹她……”
虚竹子叹了下气:“说来可笑,我虽负逍遥三大神功,乃机缘巧合下,得获于我师父无崖子,师伯天山童姥以及我师叔李秋水,并非我自身勤学苦练而生,因此根基不稳,实难以比及逍遥派创派祖师爷逍遥子,也比不上我师公北冥子,甚至我三位师祖也比不上,这三门神功当中两门,我也只算初窥门道,身怀了仅是那修来的数十年内力,兼那绝技的效用而已,至于运气法门,不老长春功及那北冥神功,既无修炼秘籍,也无人传授,是以无法窥其深入,学得周全。唯有那小无相功,在后山岩洞,以及西夏皇宫内壁上才参透许多,方可一夜间,学会我大哥改研的降龙十八掌及打狗棒法,再将其传于丐帮帮主。至于其余两门,倒不是我自谦,只可谓空有内力啊。”
慕容明此时明白:“原来如此,怕是娘亲不知虚竹子前辈的遭遇,所以才会说起他兼具三门神功,当世无可匹敌,此番想来,前辈确实所言不虚,否则以我只晓得其中一门,仅凭斗转星移,又怎能在他手下走满百招。可若如此,那莹妹她……”
虚竹子又叹道:“我身上的内力授予师傅无崖子,是也无法传于后代,更无法教授。逍遥派的武功若无深厚内力,也无法研习,因此玉灵便无法练逍遥派的武功,我对她极为疼爱,至小何事都无一不允,乃至她交了些星宿派的余众,他们吹鼓追捧,她又享受其中,飘飘欲仙,日后竟养成了她刁蛮任性的品格,行事极端的作风。”
说到这时,段誉与虚竹子均又叹下一口气。
虚竹子转身问于慕容明:“慕容侄儿,在山上与你切磋之时,你抖出的乃我师叔的白虹掌力,而配其手法却与天山折梅手相似,莫不是你也懂天山折梅手?”
慕容明回道:“非天山折梅手,乃我娘亲自创的怜星摘月手。”
段誉叹服道:“听二哥提及,这怜星摘月手中的招式莫测百变,颇不输于二哥的天山折梅手,嫣妹确乃武学奇才,她不谙武功,毫无临阵经验,仅凭想象,就能创下这不世奇功,当真是武学第一人。”
虚竹子道:“原来如此,实乃后福无量啊。我们的内力均属逍遥派,以道家法门催动,可柔可刚,却无那纯阳之气,因此是无法治好莹儿的伤,尽力也仅能护其心脉,延续生命。”
段誉忧心道:“以二哥之说,唯有上少林一趟了。”虚竹子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