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想自己在做什么,也用不着去想。
所有的动作似乎都源自本能。
而本能是天生的,无须思考的,譬如吃饭和睡觉。
冥冥中,似有什么东西在远方向他发出了召唤。
一种完全不可抵抗的召唤!
他不停地走路、走路、走路,上坡、下坡、上坡、下坡,然后又是走路、走路、走路······
他犹如被操控的木偶傀儡,除了走路就是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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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1(与剧情无关:
笛卡尔:“我思故我在。”(配合画面:昔之贤者沉吟着,飘然隐去,只留下一地鸡毛和千古不休的争议。
阿甘:“我跑故我在。”(配合画面:狂跑、不停狂跑;配合表情:介于傻笑和洋洋自得之间;字幕横标:挑战贤者的傻子,究竟谁对谁错?。
阿飞:“我走故我在。”(配合画面:暴走、持续暴走;配合表情:根本毫无表情;字幕横标:接龙还是话题终结,观众您说了算——记得务必按键。
阿甘:“飞仔,你这是对我的拙劣模仿!”(配合画面:分屏,超现实超时空对话;配合表情:不屑鄙夷。
阿飞:“阿甘,你傻啊!你跑你的路,我走我的道,‘走’和‘跑’能一样么?”(配合画面:保持分屏,继续超现实超时空对话;配合表情:嗤之以鼻;配合心声文字:看了《甘佬正传》,我原以为你是装傻,没想到是······真傻!
阿甘:“走’和‘跑’,好像······是不大一样啊。”(配合画面:分屏结束,动作时走时跑,扭扭捏捏,最后定格面部特写;配合表情:搔头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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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后,他走到了目的地。
他终于停了下来。
这是闹市中的一幢大厦。
这是一间装潢现代、前卫的宽大工作室。
顶上长幅横匾题有“欣心工作室”五个烫金大字。
“欣心工作室”。
这是他梦里曾经来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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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他站在工作室前,空空如也的大脑一点一点恢复思考能力。
我怎么来这儿的?
我来这儿干什么?
我刚才是······“白日梦游”了么?
他在一瞬间向自己发出了好几个“大哉问也”。
但毫无疑问······
这些问题一时半会儿都找不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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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您请进。”
前台女服务员微笑着,彬彬有礼地迎了上来。
先生?
阿飞前后左右环顾。
这是在叫我么?不是······在叫别人吧?
但前后左右只有他一个人。
已经习惯被人唤作“小孩子”、“小同学”、“小家伙”、“小老弟”,甚至“小屁孩”、“小鬼头”,他在第一时间根本没反应过来女服务员是在招呼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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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飞蹑手蹑脚紧跟女服务员身后,在会客区柔软舒适的大沙发上落了座。
他模仿着老爸平时看电视的坐姿,尽量将背打得笔直,仿佛不这么做,就对不起“先生”这个称谓似的。
女服务员奉上一杯热气腾腾的绿茶。
“先生,请问您和张教授提前有预约么?”
尽管已打过一次“预防针”,他还是未能对“先生”一词彻底“免疫”,闻之不免心头再度一紧,捧在手心里的热茶也险些荡出。
“没······没有。”
他将热茶捧得更紧,不无紧张地问道:“张教授······今天没空么?”
“先生,请告诉我您的名字,”女服务员没有直接回答,脸上露出职业性的微笑,“我马上向张教授请示一下,看能不能做个安排。”
“我叫何飞,是市八中高一的学生,前不久刚在学校听过张教授讲授的心理辅导课。”
“学生仔”一口气说完,赶紧低着头喝了一大口热茶水。
自报身份让他有种被揭开冒名顶替“先生”这一称呼的羞愧。
幸好忙着快速作记录的女服务员似乎一点儿都未察觉他的窘态。
“好的,何先生······您请稍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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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飞忐忑不安地坐在沙发上。
我傻乎乎跑到这儿来,如果连张教授一面都见不到······
这个念头令他心里空落落的异常难受。
唉,我到这儿来,究竟是为了看病,还是看······
他满脑子胡思乱想。
还好女服务员很快就回来了。
“何先生,张教授请您现在就进去。”
现在?!
他惊喜地站起身,怯生生地问道:“张教授······现在正好有空?”
“不!”
前面领路的女服务员回答道,一直平静的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困惑。
“张教授为了见何先生您,刚把上午所有的预约都推后延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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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受宠若惊地坐在张欣教授对面,拼命压抑着内心深处不停跃动的紧张和······兴奋。
好不容易,终于和张教授在现实中单独共处一室了。
“何飞,”张教授低着头收拾桌上的案卷,淡淡地道,“你来了。”
“嗯。”
阿飞顺口应承着,随即浮起了一缕疑惑。
你来了?
这句平淡无奇的见面问候语,怎么听起来就像是······知道我要来似的。
他偷偷打量着张教授,注意到她今天没有穿平时的工作制服,而是套了件黑色的薄薄短衫,将完美的身体曲线展现得淋漓尽致。
张教授很快收拾好资料,双手交叉放在桌案上,抬头看向阿飞。
阿飞也正看着她。
在近距离观察下,他清晰地看见了一张美丽、精致的面庞,而本已该是极为柔和的脸部曲线,却因强大的自信而变得异常坚毅和······刚硬。
美丽、柔和、坚毅、刚硬,不同的元素糅合在同一张脸上,不但没有因此显得不协调,反而呈现出一种超乎异常的魅力。
更不可思议的是,这张脸竟让他产生了极为熟稔和亲切的感觉,就像是曾经见过千百遍一样。
然而,即便加上做梦,我最多只见过你三面而已······
一霎那,他又有些迷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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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回过神来,他看见张教授正一言不发,安安静静地等待着自己。
告诉我,你来见我的真正原因?
他能清晰感受到她的意图。
他现在已经完全不紧张,但还是保持着股莫名的兴奋,另外,还多了一种说不出、道不明,仿佛找到归宿般的心安感觉。
或许,就这么一直面对面坐着,就已经很好很满足······
张教授神情平和,尽管已等了许久,但既没有催促,也没有露出丝毫不耐烦之色。
相信我,我可以接纳你的一切。
她的眼神充满包容和期待。
“我来这里,”受其眼神鼓舞,阿飞心底深处像是有什么东西不可遏抑地想要喷涌而出,“是因为,我觉得自己······有病。”
他终于说出了想说的话,说出了不敢向别人说出的话。
担心的嘲笑并没有到来,他从她脸上,看见的只有关怀和欣慰。
紧闭的闸门一旦打开,禁锢已久的洪流自然而然倾泻而下。
“我最近染上了赌博的恶习,有瘾,想戒又戒不掉,真是好生苦恼,另外······”
“我还喜欢看······不良漫画,就是那种漫画了,我知道不该看的,但又忍不住······我经常一个人躲在家里偷偷摸摸地看。”
承认这两个嗜好,尤其是后一个,让阿飞羞得满面通红。
但羞愧之余,他心中却随之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解脱和轻松。
终于······将这些见不得光、难以启齿的糗事儿都说出来了。
“还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