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 梆梆”
“三更天,鸣锣通知,平安无事”
下头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古朴又厚重的梆子声传得很远, 一慢两块, 唤回了顾昭怔楞的神志。
她的手紧了紧白鹤的毛羽, 目光又朝下头看了一眼。
此时三更天,家家户户紧闭门窗, 万籁俱寂,除了少数几户人家,所有人都吹了烛火。
黑暗中, 那些管丝轻飘飘的浮动,漾着不吉的红光。
顾昭指了个方向“鹤兄, 咱们去那儿”
“唳”
白鹤知意, 它仰长脖颈长鸣一声, 羽翅一振,顺着顾昭手指的方向朝城东飞去。
白鹤飞得越来越低了,虽然不能再俯瞰,但视野却也更细致了。
顾昭小心的瞧了一眼那管丝, 它好像真的是透明的颜色, 管壁似肉非肉, 而且有弹性。
顾昭对比了两根一粗一细的管, 粗的那一根, 里头流淌的暗红液体更多, 隐隐有腥臭之味,细的那根,里头流淌的液体少, 又或者是没有。
瞧过去像是在蛰伏一般。
顾昭忍着欲恶之意,探手要捏一捏这管丝。
不想这东西好似有知觉一般,它立马察觉到了危险,倏忽的绽开。
暗红色的血裹挟着白腻细碎的管壁,猛地朝顾昭面门处袭来。
顾昭不好
白鹤急急的后退,顾昭手诀一番,面前平空的出现一条火龙。
火龙以昂然的姿态迎上那散漫四溢的管丝和暗血,只听一阵“哔啵哔啵”燃烧的声音,远远的似有一声呢喃喟叹,轻声不轻不重,好似不痛不痒。
顾昭惊魂未定的看着半空中掉落的灰烬,再看周围似管似丝的东西,暂时不敢轻举妄动了。
她是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
不过,她的直觉告诉她,被这东西沾染上就麻烦了。
很快,顾昭便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直觉了。
白鹤带着顾昭避开那漫天飞舞的管丝,下头传来一声呼痛呼救,顾昭侧耳听了听,指了个方向。
“鹤兄,救人要紧,咱们先去那儿”
白鹤于半空中急急的掉转了个方向,随即俯冲而下。
顾昭顺着声音寻了过来。
这是一处院子,月亮倾泻着朦胧的月华,男子对着月夜狰狞着牙口,他的嘴角处沾了一块血肉,身下的人是他的娘子,此时正在呜呜的哭痛。
“郎君,是妾身啊,不要不要吃了我。”
男子咀嚼了下口中的那口肉,喟叹又满足。
“我知道,娘子,我就吃几口,只吃几口好不好太饿了娘子,我忍不住了,对不起。”
“你不是一向最看重为夫吗今儿还听你说自个儿胖了,娘子,你就分我几口肉吧,就几口为夫不贪多”
“别怕,咱们很快就一样了。”
女子呜呜哭着,“不,我不说自己胖了呜呜,好痛啊,几口也好痛。”
“救命,救命啊”
顾昭瞧得分明,她的伤口处从男子口中沾染了什么,那东西好似被血肉孕育,倏忽一下,随即慢慢的延长生长为似管似丝的东西。
只是,此时这管丝纤细又透明,像发丝一般。
它贴着男子脑处的暗红管丝,不断的往源头游弋,只等被那庞然大物接收。
那时,女子的皮肉便不再香甜,她也成了她家夫婿一样的存在。
顾昭震惊,“人瘟,这就是人瘟。”
片刻后。
顾昭抿了抿唇,一脸肃然,手中手诀不停。
乾为天,风地观火天大有
随着她手诀的翻飞,火龙朝那如丝如管的东西袭去,空气中一股皮肉燃烧的恶臭。
顾昭以炁化风,扫开男子,从一人高的地方跃了下来,两步上前扶起了地上的女子。
“你没事吧。”
白鹤长鸣一声,站在顾昭身后等着。
女子捂着伤口大哭,神情惊慌失措,显然是受了大惊吓,七魂去了六魄模样。
顾昭瞧了瞧,她被咬的地方是手背,上头皮肉少了一大块,此时伤口狰狞,鲜血淋漓,颇为可怖。
女子缓了缓神,看着顾昭大哭。
“多谢恩公,多谢恩公相救”
“你别哭了,我替你看下伤口”
顾昭拿出帕子,准备替女子包裹。
她捧着女子的手,凝神仔细的看了看伤口。
这样一看,果然看出了端倪。
只见那破损的血肉中还有些许的管丝残留,它们就像芽孢一样粘附着女子的皮肉,蔫耷模样似在蛰伏。
顾昭不敢大意。
她掌间覆着一层元炁,随着掌心拂过,那芽孢被元炁包裹着,带了出来。
女子慢慢的停了哭泣,惊讶不已。
“恩,恩公,我好像没那么疼了。”
顾昭将那芽孢焚烧,见它被毁成了灰烬,这才松了口气。
听到女子的话,她随口应道,“只是暂时让你好受一点罢了,回头还是要找个大夫,正经好好瞧瞧的。”
顾昭说完,将帕子在女子手上缠了缠,起身抬脚往回走了几步,去瞧那男子的情况。
顾昭将扑地的男子翻了一面,她微微拧了眉,这时,只听旁边那女子一声惊呼
顾昭看了过去。
女子指着地上的男子,眼睛瞪得老大,因为震惊,她连伤心都忘记了。
“相公,相公他怎地变成这般模样了”
顾昭低头去瞧,没有瞧出什么不妥。
呃,就是面皮老了一些。
女子哀哀,“相公怎地变成这般老了”
顾昭意外,“他不是一直这么老的吗”
“当然不是”女子大声否认,“他要是这般老,妾,妾才瞧不上他呢”
说完,女子又瞧了一眼男子,抬手拿衣袖遮住脸面,似有些害怕,又羞看地上男子的脸。
顾昭
敢情还是个看脸的娘子啊。
顾昭认真的看了下地上男子的身子,他体内倒是没有那孢子样的鬼东西了。
不过,仔细一看,他确实挺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