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突然仿佛有了力气,而直起身来,颤颤巍巍地要下床行大礼。
“先生免礼!”
朱翊钧忙走过去亲自扶住了他。
因见昏暗的灯光下,张居正面色蜡黄、骨瘦如柴,两眼突出,口难包齿,朱翊钧一时也真若非肺腑被揪住了一般,而语气沉重地言道:“没想到,先生竟已病到这个地步!”
张居正道:“怪臣自己,养身太迟,也对不起陛下,未能给陛下一个适应亲政的充足时间。”
朱翊钧一时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说该让张居正提前退休的,但又觉得这话似乎一旦说出来反而会让张居正失望,也就只看向了桌上,不由得问道:“先生何故还做案牍之事,不认真休养?”
张居正见朱翊钧未做妇人之态,说什么该不该的话,只责问自己为何还写东西,也就心情甚慰地笑道:
“陛下恕罪!”
“非臣不愿休息,而是这新治国之道需尽快写完,否则就会有负陛下,有负国家。”
朱翊钧听后点首,没再说什么。
张居正则主动言道:“陛下,臣托公羊派之论,重拟了实事求是、经世致用的经学之观,而认为,于知行上,当知与行并重,不当认为观内心就可知行如一,而不再学习;也不当知先行后,另不能以一时之君臣,废古今夷夏之通义,而只知君臣之别,不知华夷之别,进而认贼做父也!臣只差一点点就写完了,当不至于耽误的。”
朱翊钧对张居正所说的内容很熟悉,知道他所拟的主张,已经和历史上王夫之在明亡后因国家民族亡于异族而痛定思痛多年后才总结出的思想类似。
而王夫之的思想,则为后世结束百年厄运的思想奠定了基础,算是真的能让一个古老文明涅槃重生的前提。
毕竟根据后世的经验,中华自有自己的文明现实,单纯吸收外来文化还是不能重生,非得基于本身文明的基础,同时再吸收外来新学才可,否则就会水土不服。
朱翊钧让张居正做的就是能让大明能尽快涅槃,只是他自问经学底子不够,也就把这事,交给了从小就是神童,还是翰林出身,更是这个时代顶层精英,还更重视谋国的张居正来做。
“先生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