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明还没有诞生的纪元里,那呼啸山野的烈焰不过是自然的轮回,起于一声惊雷,也终覆于那一声声的雷霆。
天王军也是一样。
它诞生并非是一场完全的意外,却也存在着它自身的必然。
伫立在千柱之城的一千根柱子猛然惊醒了一回,就像夜半时分的盗汗。
它们试图挣脱那缠绕在自己身上的诅咒,将自己从那血土中挣脱,连带着山林撼动、鸟兽奔走、整片大地都为之颤抖……
一切似乎成功了。
至少轰轰烈烈了。
而在那本该庆幸的时刻,却有少数几根柱子恍然惊觉,束缚着它们的其实从来都不是脚下那片血淋淋的猩红,而是那扎进土壤深处的根,和一只只紧拽着不松的手。
那才是它们心中的红土……
或者说灵魂。
整整一天的时间,整个天都都沉浸在惶恐不安的氛围中。
前一秒天王军上下还在欢庆着联盟使团的到来,后一秒又因为不明所以的理由而突然紧张了起来。
就好像演奏的音乐忽然停了,鬼开始抓人了一样。
膏药绷带从左胳膊换到了右胳膊上,荷枪实弹的士兵一波接着一波从街上奔过。
他们目标明确,行动迅速。
那风风火火的动静似乎比攻打皇宫的那天晚上还足!
只是这次不知是要打谁,又或者要去杀谁……
人们道路以目,不敢多言,更不敢在街上多做停留。
小贩纷纷收摊,商铺罢市,家家户户关紧了门窗,生怕露出了一点声响。
原本热闹的集市门可罗雀,冷清的就像城外的乱葬岗,只剩几只老鼠和蟑螂偶尔从那犄角旮旯里窜过。
人们在紧张的氛围中度过了一整天,直到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才有消息传出,亚努什的警卫队队长畏罪自杀,钦点的六个内阁被带走了三个,理由据说是破城的那天晚上抢了钱财。
这理由就连天都城中遭了兵灾的幸存者们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那天晚上城破的时候谁没伸手拿?真要是这理由杀的何止三个?
果然还有更劲爆的消息在后面等着,他们那个便宜得来的天王亚努什居然死了!
谁也没想到他居然会死。
并且更让人没有想到的是,他还是在会见联盟使者的时候,被一名叫安沃的千夫长,当着联盟使者的面枪杀在王座上的!
成立不到一个星期的亚努什王朝,就这样轰然崩塌了……
……
“号外号外!天都又出大事儿了!亚努什死了!!”
金加仑港的港口区,响亮的嗓门儿和匆匆的脚步惊起了一片海鸥。
背着挎包的报童一边大声吆喝着,一边从街上奔走穿过。
听见那吆喝的声音,过往的行人无论长衫短衫,都纷纷驻足停下了脚步,向那报童投去惊讶的视线。
亚努什?!
那个天王……
死了?!
人们纷纷围了上去,一顿上下其手,将那报童挎包里的报纸抢购一空。
在附近学校干外教的苏尼正从旁边路过,见人们都争先恐后的抢着那份号外,便也挤上去要了一份。
“给我也来一份!”
扔了四枚加仑在报童的手中,他匆匆接过报纸一瞧,眼睛顿时瞪大了。
《天都再度兵变!亚努什身中八枪毙命!》
好家伙。
光是这报纸的标题,就比先前那“末代皇帝”的采访有意思多了!
将整篇报道从头读到了尾,苏尼总算将这段时间天都发生的事情了解了个七七八八,眼中神色却一半是喜,一半是忧。
他能看得出来,《幸存者日报》的编辑在写下这篇号外时心情一定是无比激动的。
就好像伏案写作时,偶然抬头正巧看见了窗外飞过的燕子。
他的心情也是一样。
虽然他是南海联盟环形岛的居民,但他在这儿教书育人也快大半年了,对这片土地还是有些感情的。
甚至于,他已经把这儿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家乡。
然而也正是因此,正是因为他无比了解着这里的人们心中真正所想,所以才难掩那喜悦之中的一抹忧愁。
就如那报纸所说的那样,如此大刀阔斧的变革想要落到实处并不容易。
那个阿布赛克做出的每一项决策都是要花钱,而这笔钱加起来几乎是一个天文数字,哪怕把整个婆罗行省的所有财富加起来再添个零都未必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