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朔廷看见,小声说道:“估计累坏了,你指定没少折腾她。”
萧矜皱着眉想,他哪折腾什么了?
回想从昨日到今日,萧矜确实一直在闹腾,动不动就要发火,还给了她一拳头,但她性子却是极其温顺的,不管萧矜如何发火,如何闹腾,她都始终安安静静,很少说话,一味地顺从着。
想到此,萧矜便不对她生气了,勉为其难让出金贵的肩膀,让她靠一会儿。
到了亥时将尽,萧矜将陆书瑾唤醒,三人起身离开琴馆,各自回家。
陆书瑾打了个哈欠,从琴馆出来觉着有些冷,便裹紧了身上的大氅钻进马车里,撑着沉重的眼皮子回了萧府。
她只想快点爬回去睡觉,但萧矜跟在她身后进了房中,说道:“现在还不是睡觉的时候。”
他轻车熟路来到书柜前,从里面抽出一本书,扔到了陆书瑾的身上,“看书,看完再睡。”
陆书瑾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眼皮疯狂打架,哪还有什么精力看书,但她又不得反抗萧矜的话,于是抱着书在软椅上坐了下来。
这里不是她那潮湿阴暗的小屋,照明的不是一根蜡烛,坐的也不是硬邦邦的木板凳。
陆书瑾在这里的每一刻,都是舒适惬意的,于是睡意就极为浓烈。
她眯着眼睛,开始东倒西歪。
萧矜走过去,在她脑袋上推了一下,她就顺势倒下了,还闭上了眼睛。
“起来!”萧矜拉着她的胳膊,又将她拽起来,转头对下人道:“备凉水来。”
陆书瑾睁眼看他,有气无力。
“你现在还不能睡,没到时辰,看完书再睡。”萧矜说。
陆书瑾应了一声,又拿起书,一副随时都要睡过去的模样。
小厮送上凉水,萧矜浸湿了棉布,拧得半干,走到陆书瑾的身边,一手按着她后脑勺,一手将湿棉布扑在她脸上。
寒冷侵袭了她的面容,驱散睡意,陆书瑾惊叫一声,萧矜拿下棉布问,“清醒了没有?”
她点头如捣蒜,“醒了醒了!”
萧矜干脆拿书坐在她旁边,与她一同看。
话本的内容还算吸引人,萧矜认真看了一会儿,精神良好。而陆书瑾对这些倒没多大兴趣,没多久睡意就卷土重来,没撑住歪在一旁睡去。
萧矜见她是在湿瞌睡得厉害,让小厮送了热水进来,给陆书瑾洗了脚。
她这两日没少奔波劳累,即便是泡热水时也迷迷糊糊的,并未清醒。
随后人扶着上了床,她下意识将被子盖在身上,舒舒服服睡去。
一刻钟后,房中熄了灯,萧矜走上床,躺在了陆书瑾的身边,与她分盖一条被子。
次日一早,是陆书瑾最先醒来,鸟叫声传来她睁开眼,就看到床顶那精美大气的雕刻图案,随后一转头,就看到她自己躺在边上。
又失败了。这是陆书瑾的第一个念头。
完了,这萧少爷肯定又会大发雷霆,说不定还要打人!
陆书瑾有些害怕,她悄悄起身,想趁着萧矜还没睡醒就赶紧先跑一步。
结果她身体刚动,萧矜的眼睫毛就颤了颤,呼吸一轻,像是要醒的样子。
陆书瑾吓一大跳,赶紧躺回去,闭着眼睛假装睡着。
之后没一会儿,萧矜就醒了,他坐起来,好半晌的沉默着。
陆书瑾很紧张,一动不敢动,生怕他迁怒于自己。
直愣愣地躺了许久,就听萧矜说:“别装睡了,起来。”
陆书瑾豁然睁开眼睛,“你怎么知道?”
“你紧张得汗都快流出来了。”萧矜一边下床,一边捞过床头挂着的外袍穿上,说道:“还余下最后一个方法。”
陆书瑾坐在床上,抱着被子看他,“是什么?”
“回杨镇去。”
“谁回去?”
“自然是我。”萧矜道:“我回去,住你那个狗窝,然后将你那夜做的事重新再做一遍,于此同时你在萧府,重复我那夜的行为,我们一起还原互换身体的前一夜行动,只剩这个办法了,若是还失败,我便告诉我爹,让他去想办法处理。”
陆书瑾静静听着,她对萧矜的话一向没有异议。
“你何时启程?”她问。
“吃过早饭之后。”
“可以先等等吗?”
萧矜已经穿好了衣裳,转头看她,用眼神询问她的意图。
“我记得云城有一座很出名的寺庙,叫做宁欢寺,我想在离开之前去看一眼。”陆书瑾说:“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萧矜道:“日后吧。”
陆书瑾摇头,“就今天吧,我只去看一眼,不耽搁时间。”
萧矜见她好像很执着,心想着方法失败之后他还是要回萧府找他爹的,到时候自然有时间去宁欢寺。又或者他根本没有义务答应陆书瑾的这个请求。
但见她坐在床中抱着被子,虽顶着萧矜的脸,却露出一副完全不同的表情。
萧矜心念一动,应了。
反正从这里到杨镇坐马车也不过三个时辰,吃完午饭再出发时间也足够。
七
前往宁欢寺的路上,陆书瑾像往常一样沉默着,她总是话少的那个。
萧矜也无话,坐在她对面,待到了宁欢寺的山脚下,他才开口问,“你想去宁欢寺求什么?”
陆书瑾转头看他,想了想,慢声道:“求光明。”
萧矜疑惑地挑了下眉毛,世人常求健康,平安,富贵,他却是第一次听到求光明的。
但萧矜没问,陆书瑾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车内又安静下来。
到了宁欢寺的门口,一人下了马车。今日宁欢寺的人不算多,并不拥挤,陆书瑾与萧矜并排踏进寺中。
与两年前来这里时没什么大的差别,陆书瑾的视线从外往里,一一还原了记忆中的模样。
空中弥漫着焚香,承载着人们祈祷和祝愿的烟雾逐渐升到天际,陆书瑾回想着记忆里的那处地方,沿着路往前走。
像是漫无目的的乱逛,又像是有目的地寻找,萧矜走在她身边,并不催促。
陆书瑾转了两圈才找到那间小小的堂屋。两年前来时宁欢寺的人拥挤无比,陆书瑾与姨母他们走散,顺着人群走,见这里人少才来了此处。
跨过门槛,她一眼就看见了侧面供奉着神像的桌子,于是走过去跪在前头,恭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这是求姻缘的。”萧矜站在边上,突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