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了屋子中的灰尘并简要地打扫卫生后,麦克尼尔倒在床上,设定了睡眠时间,很快地进入了梦想。床铺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响声,为普通人设计的产品似乎不会考虑到完全义体化生化人的使用体验。
第二天一大早,一分不差地准时醒来的麦克尼尔穿好衣服,照例检查了所有通讯内容,而后披上外衣,准备到伯顿所说的垃圾堆附近调查一番。釜山市即便作为韩国的重要港口城市,其市区内有着聚集大量外国难民的地段,依旧值得警惕。麦克尼尔不知道有多少帝国公民因战乱或皇帝的暴政而流亡,他在日本的新滨市没有发现类似的情况,造成这种差异的原因也不为人知。
义体化程度不高的普通人可以靠着吃残羹剩饭、饮用污水而苟延残喘;义体化程度较高或是完全义体化的生化人,如果一周之内弄不到新的供能设备,就会瘫痪甚至是脑死亡,毕竟世上暂时没人开发出为电子脑提供能量的太阳能设备。这些人会聚集在垃圾堆附近,只能说明他们缺乏谋生的手段。没有足够的金钱就无法享受服务或是摆脱当前的处境,大部分滞留在垃圾堆附近的外国难民必然迎来死亡。
等到伯顿下班返回住处后,麦克尼尔告诉他,自己准备去那个垃圾堆附近实地考察。
“根据帝国目前的管理手段,我不敢想象大批帝国公民流亡会不引起帝国的任何关注。”麦克尼尔凭借自己的想法推断可能存在的幕后交易,“因此,这里也许存在一个人口贩卖组织,他们借助所谓逃离暴政等诱人的口号,把那些毫不知情的普通公民卖到国外去充当劳动力。”
清晨的社区稍微恢复了活力,一些健步如飞的老人就在楼下散步,有些白发苍苍的老人同更换了新身体的老朋友聊着天,那样子只会让人想到祖辈和孙辈的友好交流——总会有一些人希望获得更年轻的躯体,没人打算刻意地保持衰老。
“假如我们能获得自己的记忆,许多问题就会立刻消失。”伯顿细数着自己的不满,“我们事先没有从那个自称李林的家伙口中得知任何情报,也不能从这个新躯体身上获得记忆。天哪,你们之前是怎么经受这些考验的?尤其是舒勒,他比你还擅长利用仅存的情报去敲诈出更多的信息。”
“保持清醒。”麦克尼尔自言自语道,“我们的工作多得数不胜数,想要拯救世界也只是空谈。假如我们迟早会卷入一场危机,在这危机中尽可能地让人类避免受害并减小危机将人类文明推向毁灭的几率,那就是我们最主要的工作。引火烧身或许是全人类的天性,那些持着燃烧的十字架明火执仗地为非作歹的魔鬼为我们提供了最好的范例。”
他已经做错了一次,由他选择的nffa的船长很可能将合众国推上绝路。因此,这一次麦克尼尔希望自己保持谨慎,即便是到了激烈的斗争即将分出胜负的最后一刻也不要轻易地下注,更不能让自己成为让天平变动的重要干涉力量。这样,他就不必为亲手制造悲剧而自责了。尽管他清楚这只是一种逃避,因错误的选择而承受了巨大打击的他暂且没有更好的办法。
“垃圾堆在什么地方?”
“我带你去。”
伯顿所说的垃圾堆,位于垃圾处理厂附近。一座庞大的城市每天都会产生堆积如山的生活垃圾,若是没有那些殚精竭虑地为市民生活考虑的专家和普通工人,城市就会被垃圾淹没,无论是多富有的社会精英也没有办法解决这种问题。这些从美利坚帝国流亡到国外的难民选择居住在垃圾堆附近,或许是他们认为自己可以频繁地从中找到各类能够用以勉强维持生活的物品。
如今,外国人的相貌在韩国的街道上已经不会引起额外关注。这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特立独行的年轻人做完全义体化改造时会选择偏欧洲人相貌的型号,另一部分原因则是伯顿所说的难民往往从事着相当低级的工作,这些工作的报酬只够他们苟且度日。感受着那些不同的目光,麦克尼尔不由得感叹时代的变迁。过去,东亚地区的霸主将其他地区的居民一概视为蛮夷;后来,随着欧洲的崛起,轮到世界其他地区的居民被视为野蛮人和不配活下去的弱者;现在,就在这个新世界中,美利坚帝国的失败让文明和野蛮的定义再一次逆转。
两人来到垃圾处理厂外围的垃圾堆附近时,他们没有找到任何在此处活动的美国人或是疑似来自欧洲其他国家的难民。麦克尼尔以狐疑的目光打量着伯顿,后者也一头雾水地走进垃圾堆深处,试图寻找那些难兄难弟一夜之间全部人间蒸发的原因。
“我向你保证,之前这里有很多人……”伯顿结结巴巴地对麦克尼尔解释着,“而且,这些穷人没有能力承担改换新义体的花费,所以他们也不大可能把自己的电子脑塞到类似韩国人相貌的义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