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红没有回答,而是结束了对最后一名平民兼病人的护理,走向麦克尼尔,转而聊起了另一个话题:
“你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米迦勒,而你耽误的时间也许有点多了。我知道该怎么离开这里,只是附近唯一的可靠出口通向一个高危地区。”
迈克尔·麦克尼尔哑然失笑,他自认为猜测到了薄红的答案。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那便是默认了麦克尼尔的结论。如果考虑到这个平行世界的人类文明多次依靠着歌声走出危机,也许薄红确实拥有这种能力。专业问题就该交给专业人士,说不定埃贡·舒勒需要这里的平民作为他的研究样本。虽说舒勒是个古板而有些固执的老学究,他也同样会在技术性问题上做出必要的妥协并接受和他自己那套物理学体系冲突的新概念。
不过,麦克尼尔内心仍然有许多疑问没有得到解答,而他担忧把这些问题抛出会断送掉这段有些不牢固的友谊。薄红不是孤身一人,她的背后一定有一个以某种形式被卷入冲突的组织,但麦克尼尔很难仅凭薄红的行为来判断她支持哪一方。薄红也许是遗留在索米-3的通用银河温和派人士,又或者是不愿意服从叛军管理但又对反抗通用银河的叛军抱着同情的当地居民。
总而言之,她不可能站在远征军这一侧——若有若无的厌恶和反感是无法被精心的伪装掩盖的。
其中一个洞口中接连走出几名身穿民用防护服的平民,他们见到一个穿着新统合军作战服的士兵站在地洞中央,立即警觉起来。有一人丢下手中的盒子,奋不顾身地冲向麦克尼尔,那势头令麦克尼尔想起了浑身上下绑满了高爆炸藥去炸gdi地堡的nod兄弟会信徒。
“住手,他不是我们的敌人!”薄红伸出手拦在麦克尼尔前方,“……我们还得找机会转移病人,不能主动招惹远征军。”
这些明显听从薄红指挥的下属个个惊讶得后退了几步,他们难以置信地望着麦克尼尔,语气急切地说道:
“但是,这家伙是个给新统合军卖命的魔鬼——”
“我不想重复一遍。”
麦克尼尔眼见双方差一点对峙起来,他也不敢居中调解,因为他自己就是造成冲突发生的原因。想到这里,麦克尼尔不禁为索米-3行星的未来而感到悲观。通用银河以无比残暴的手段管理着索米-3,并最终酿成了席卷整个行星的大规模叛乱,甚至还让反统合武装组织无瑕者趁虚而入;纵使远征军恢复了原本的秩序并击退了鼓吹暴力和混乱的敌人,他们带来的破坏反而让新统合军看起来才像是当地居民的真正敌人。
薄红愿意透支下属的信任和尊敬来换取麦克尼尔的安全,那么麦克尼尔也不得不做出一点回报了。他会想方设法劝说远征军尽可能地改善当地平民的生活状况,不能让远征军和nexus船团成为当地人眼中的下一个通用银河。
“……听你的,zero。”
下属们退却了,转而垂头丧气地回去看护这些感染了绝症的平民。麦克尼尔松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把刚才几乎被他启动的链锯收了回去,跟随着薄红身后,向着其中一条较为明亮的通道走去。
“嗨,我没有心思打探你们这个组织或是小团体内部的规矩……”在通道中步行了十几分钟后,麦克尼尔决定主动说点什么,他不能承接了别人的恩惠却装作浑然不觉,“呃,zero是个代号或者头衔,对吧?那么,你们之间的地位是按照数字大小进行排序吗?”
见对方没有回答,麦克尼尔尴尬地沉默了几秒,继续硬着头皮说道:
“你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我想我们也许可以合作一下。虽然我在远征军里只是个普通士兵,说不定我可以帮着这里的居民解决一些问题。如果你的组织里还有比如说叫做one或者to又或者是three的干部,到时候你可以通知他们——”
野兽一般地直觉促使麦克尼尔及时地止住了不恰当的发言,一种让他有些恐慌的感觉蔓延到了全身。他曾经多次死里逃生,每一次劫后余生的体验在皆在麦克尼尔的本能中刻下了对于危险的高度警觉。他无比确信,就在他刚刚说出那句话之后,面前这个既可以在嘈杂而混淆着原始欲望的夜店里让听众们像是听音乐会一样安分守己地留在座位上、又能耐心地看护半死不活、状似植物人的病人的歌手,随时能变成和他一样高效的杀人机器。
奇怪的是,明明麦克尼尔对自己的近战能力相当自信,他仍然觉得自己有可能输给这个看起来比他瘦弱许多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