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倒霉。”其中一名警卫被突如其来的警报声弄得十分烦躁,“……你们进去吧。”
“发生什么了?”同样因为两个老板都在后面酣睡而惊讶的雇员不想叫醒他们,“是新的火灾吗?”
“不,听说是造纸厂因为拖欠工资而被包围了……码头那边也有险情。”
就在雇员思考着如果麦克尼尔和博尚到了桑松教授面前时还在睡觉又该怎么办的时候,心事重重地走在去给学生上课的路上的桑松教授接到了伯顿的电话。
“您好,桑松教授,我是彼得·伯顿。”伯顿把擦桌子的毛巾丢给旁边的雇员,自己钻进了小房间里,免得他们的通话被其他人听见,“从我们到马尼拉之后,您帮了我们这么多——麦克尼尔打算请您和我们一起吃一顿饭,他到中午的时候会在隔壁的吕宋理工大学等着您。”
“……为什么不来我们这边?”桑松教授一头雾水。
“怕被打啊。”伯顿半真半假地用一副又惊又怒的口吻说道。
“唉,太不像话了。”桑松教授立即明白了伯顿的担忧,“好吧,去那里的路程还不算远。”
他结束了通话,心里仍然惦记着那些学生。学者不仅要钻研学术,更要负责教育出新一代青年,让时代的潮流不断地向前推进。这是桑松的意愿,而他现在离这个目标越来越远。以立场的名义无视真相或是以寻找真相的名义罔顾立场的人太多了,从事自然科学研究的学者们尚且能够暂时保持中立,而所有从事社会科学研究的专家们都逃不过被迫表态或是主动表态的命运。
东盟历经了几十年的战乱,它并不是全世界唯一还在战火中挣扎的国度。从日趋碎片化的世界中建立一个庞大的新人造国家,这是桑松不敢设想的壮举。他们的先辈做到了这一点,而他们必须守住先辈的遗产:既要有强大的力量来保卫公民免受外敌的威胁,又要有不断革新的动力让公民避免成为借强力之名行利己之实的野心家、无能之辈的受害者,而二者之间又很难达成平衡。
教书育人的日子里,他不断地被打败,又不断地爬起来,始终未能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他的学生们要么只赞同一种想法,要么又只赞同另一种。这不是他的意愿,也不是古国一教授的遗志。
刺耳的警报声从天边传来。
哼着小曲把经过了重重筛查之后的货车开进了吕宋中央大学的雇员遗憾地从路过的学生们那里得知,桑松教授去隔壁的吕宋理工大学找他的朋友了。尽管他非常想要把两名还在大睡不醒的老板叫起来,一种愧疚感让他忍住了这种冲动。非亚洲人在这片土地上谋生是相当艰难的,不仅兴亚会看不起他们,纵使许多和兴亚会为敌的组织也不想让非亚洲人——尤其是白人——再次来到这里作威作福。许多逃到东盟的白人被迫藏身于贫民窟。
比如同样在贫民窟附近驻扎的俄人正信联盟。
刚过中午十二点没多久,尽心尽力地为老板工作的雇员又在经过一系列警卫的检查过后把货车开到了隔壁的吕宋理工大学。不过,这一次的筛查严格了许多,据说是因为血盟团民兵正在采取激进暴力手段从他们的控制区排除其他民兵组织和市政机构的人员。此外,发生在港口的事故警报和随之出现在市区各地的不明身份士兵也让警卫们绷紧了神经。
突破了重重险阻后终于抵达了目的地附近的雇员远远地看到桑松教授坐在一棵大树下方的椅子上乘凉,便把货车停在路边,自己走下车喊着桑松教授的名字。
“看来他们来了。”桑松教授关上了平板电脑上的文档,“跟这些每天只是填饱肚子就已经耗尽了精力的人多打交道,不会是什么坏事。”
雇员略带歉意地对桑松教授说,他的老板们由于劳累过度,仍然在货车车厢里睡觉。桑松听了这番描述,愈发地感到奇怪,于是要求雇员把车厢打开。映入他们眼中的两名躺在各自的箱子上发出如雷鼾声的青年顿时让桑松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