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来,他们确实很累。”桑松教授尴尬地自言自语着。
就在这一瞬间,刺耳的尖锐噪音无孔不入地钻进了桑松教授和倒霉的雇员的耳朵。僵直地躺在大箱子上的麦克尼尔惊坐而起,连带着把旁边的博尚也叫了起来。他手足无措地把粘在胸口的振动装置关掉,这才和博尚一起跳出车厢。
“桑松教授,您好!”博尚出于礼貌,决定先开口说明他们的来意,“对于我们用这种不体面的方式和您见面这件事,本人深表遗憾——”
“喂,别去想它!”麦克尼尔压低声音,“……我们什么都别做。”
尽管麦克尼尔在进入吕宋理工大学之前已经详细地调查了附近的建筑布局,但他毕竟是第一次来这里,望着兼具西班牙式建筑风格和现代标准化建筑样式气息的教学楼、研究设施,他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两人的语无伦次都被桑松看在眼里,这在这位学者的眼中反而成为了可怜的体力劳动者受到不公正的对待的明证。
“你们的心思,我大概了解了。”桑松教授叹了一口气,摘下了眼镜。平日不戴眼镜的桑松教授,有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那眼睛时刻关注着他身旁的每一个不起眼的细节,试图从中发掘出用于补充他的理论和信仰的依据。
“不,其实……”麦克尼尔的视线躲躲闪闪,他试图从路过的人群中寻找看起来像岛田真司的身影。
“我了解——我很了解!”桑松教授打断了他的辩解,“被战争折磨得失去了生存能力的士兵想要回归正常生活却受到排挤、最终陷入了恶性循环,这样的悲剧每天都在发生。受害者之间不应该互相敌视,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东盟是亚洲人的东盟,但也是一切想要回归和平生活的公民的东盟……看到你们愿意抛下作为雇佣兵的身份、来到马尼拉定居却遭受这种待遇,我非常心痛。这让我们一直以来信奉的价值观为之蒙羞。”
博尚猛然间看到不远处有个形单影只、佝偻着腰且戴着眼镜的青年男子步履迟缓地在隔着人潮十几米远的地方走过,连忙用肩膀撞了麦克尼尔一下。麦克尼尔心领神会,他悄悄地把双手背到身后,又一次开启了专门用于把他和伯顿叫醒的强效闹钟。刺耳的噪音不仅把桑松教授又吓了一跳(连眼镜都掉在了地上,甚至让附近路过的所有学生和教职人员都纷纷投来了恼火的目光。
那青年男子的脚步停下了,他微微转身直视着手忙脚乱地把闹钟信号关掉的麦克尼尔,谨慎地伸出左手扶着眼镜,像是要确认些什么。不一会,他挺直了腰,以一种胸前悬挂着诺贝尔奖奖章的气势走向乱作一团的众人,在离他们几米远的地方又一次停下了脚步。
“抱歉,桑松教授。”博尚忙着道歉,“我们昨天只睡了半个小时——”
“桑松教授,您今天怎么有时间来我们这里拜访了?”
心疼地擦着眼镜的桑松教授抬起头,发现那个同样戴着眼镜的青年以一种诡异的笑容注视着他。
“是岛田博士啊。”桑松草草地把眼镜戴了回去,“我和我新认识的朋友打算谈一谈什么时候去一起吃一顿饭。”
岛田——不,麦克尼尔现在能够百分之百地认定这就是岛田真司本人——挂着越来越显得瘆人的笑容,走近麦克尼尔,忽地回头向着桑松教授提议道:
“好主意,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也希望去参加你们的宴席……好久没见过来自吕宋岛以外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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