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军人粗暴地对当地的日常行政事务横加干涉确实不妥,但这是东盟过去几十年间的常态。彻底结束乱象之前,采取非常时期的非常手段也是迫不得已。只有军人掌握的暴力才能让所有不法之徒望而生畏,只有掌握了暴力的军人才能确保各项措施的推动。况且,兴亚会中不乏一些仍然怀揣着昔日理想的东盟军将领,他们能够善用手中的权力,而不是将其用于疯狂地谋取利益。
这种处于僵持中的动态平衡还要维持很长一段时间,直到能够和兴亚会公开对抗的所有反对势力都被歼灭为止。同样身为军人的麦克尼尔看清了其中的风险,他早在几个月之前就力劝桑松想办法让部分地区免于受到军事管理,现在更是决定用自己的实际行动维持桑松对他的信任。要证明不需要军人管理的城镇也能发展得很好,让别人找不到延长军事管理时间和扩张军事管理范围的借口。
他学到了很多——不仅是应付长官和上级的办法,也有应付普通村民和市民的办法。当他认为自己能够协助问题更快地得到解决时,他就给出更明确、更直接的回答;反之,他也只能用找不出任何错误的官方发言来敷衍了事。村民和村民代表冲着他发火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再说他们多半也不敢对他发火,谁都知道,困境来源于各个方面。
“但是,事情就是这么滑稽。”会议结束后,他自言自语着,来到另一个办公室里会见他的客人,“有时候双方都知道发脾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是要选择既浪费时间和精力又不能解决问题的发泄途径。感性压制理性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住在不发达的乡村地区,碰上这种事也只能自认倒霉了。”换上了一身便服的俄罗斯人安慰他,“越是偏远的地方,办事越是依赖当地的通行规矩。”
“我知道……他们也知道,我们都想让这里的人们过上更好的日子。”麦克尼尔停止了诉苦,他的目光捕捉到了运动服上的商标,“……你什么时候去日本旅游了?难道你也和日本人有一笔生意要谈?”
将近一年未见,弗拉基米尔·马卡洛夫的到访让麦克尼尔惊喜交加。身在异乡,尤其是排斥非亚洲人的东盟,他每向前迈出一步都需要格外小心,稍有差错,他和他的战友们就会成为牺牲品。没有什么比另一伙白人更适合成为他们的盟友了,美利坚和俄罗斯的难民如今成为了同路人,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
和一头扎进乡村的同时不忘了经营餐馆的麦克尼尔相比,马卡洛夫的日子过得相对好一些。他和麦克尼尔说,俄人正信联盟的大部分成员都试图在东盟拿到一份文凭并从事更体面的工作,师范学校、铁路公司中已经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俄罗斯人的身影。幸好没有俄罗斯人跟麦克尼尔争抢餐饮业的生意,博尚提供的财务报告经彼得·伯顿整理后也没有发现造假的痕迹,他们的稳定商业收入据点仍然是成功的。
“我的很多同胞流亡到了日本,但他们在那里受到了非常严重的排挤……你知道,日本是一个族群成分单一的国家。”马卡洛夫叹了一口气,“虽然说东盟一样敌视我们,不同族裔形成的多样性也许能给我们更多的生存空间。”
“我理解,这会使得我们不会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麦克尼尔给对方倒上了一杯茶,“俄罗斯帝国灭亡的时候,许多忠诚的俄罗斯人从远东逃亡到日本,而现在历史似乎又在重复它自身的轨迹。东盟和日本,目前是关系密切的合作伙伴。如果日本仍然不打算公开接纳难民、成为移民国家,俄罗斯人就有理由来到东盟谋生。至少,在东盟我们可以保留自己的名字……嘿,我听说日本的难民都必须取当地风格的姓名。”
“不瞒你说,日本人内部也有主张结束锁国时代的开明人士……算了,这不是我们的问题。”马卡洛夫撇了撇嘴,“听说你在中南半岛北方工作,我就特地来找你谈一笔生意。在东盟生活,有钱有枪才能保住自己的地位和尊严。”
麦克尼尔的脑筋转了几圈,抛出了一个正中下怀的思路:
“建筑工程外包?”
“所有人都想赚最多的钱、办最少的事情。”马卡洛夫笑了,笑容中不乏一丝得意,“你可不要认为这是犯罪或是和兴亚会对着干。想办法跟日本人联络上,事情就好办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