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马蒂亚斯作出反应,麦克尼尔马不停蹄地谈起了马蒂亚斯的创作内容,彻底堵塞住了对方转移话题的机会。他平时来马蒂亚斯的住宅做客时并非只谈公事——马蒂亚斯创作的剧本内容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
两人一面喝着咖啡一面讨论着剧本在逻辑上可改进的地方,他们不像是演员和商人,倒像是两个纯粹想要创作出心目中完美作品的编剧。当麦克尼尔开玩笑说马蒂亚斯在不必要的历史考证环节浪费了太多时间且观众甚至不一定能注意到时,马蒂亚斯很严肃地说,观众能不能看到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他首先要对得起自己的本事。
“说起来,有个细节直到现在都让我感到有些疑惑。”麦克尼尔握紧了手中的咖啡杯,平视着坐在面前的马蒂亚斯,“加布里埃尔在成为食尸鬼之后逐渐形成了对人类根深蒂固的仇恨,然而与此同时他却仍然在用一种和之前的人类并无二致的方式去捍卫他的信仰。我知道你可能不打算提供一些具有过多诱导性的解读,但我个人着实认为这样安排不是很……合理。”
“嗯,您知道这些画像中描述的主人公是谁吗?”马蒂亚斯指着墙上悬挂着的风格各异的画像。
“有点眼熟。”麦克尼尔承认自己看不出它们的共性,“可它们的差别太大了,我很难从其中总结出一些规律。”
“是瓦拉几亚大公弗拉德三世,也就是绰号穿刺公的那位。用罗马尼亚语来说,他应该就叫罗马尼亚亲王。”马蒂亚斯捡起了桌子上的文稿,“这位君主同时受到各方的敌视。土耳其人自不必说,他们在信仰和现实利益上都是死敌;而那些操控着罗马尼亚贸易的特兰西瓦尼亚德意志人,也因为弗拉德三世加强了对国家的控制而仇恨他,进而起劲地创作各类将他妖魔化的故事和戏剧……这样一来,无论是信仰上的死敌还是教友,都是他的敌人。”
麦克尼尔伸出右手挠了挠右脸,不动声色地用左手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基于历史进行的解读更真实一些,因为发生过的事情就是发生了,不管它再怎么不合逻辑也已经是事实,除非我们选择去怀疑自己从未亲眼见识过的一切,那样的话我们也就只能故步自封了。”
“谁说不是呢?”马蒂亚斯点了点头,“现状……总还是在改变的。每个人都会认为世上有些事情是恒久不变的,但那终究只是一种错觉。即便千百年来坚固得如同磐石的规律,在更加剧烈的变化面前仍旧不堪一击。更悲剧的是,许多人在旧规律的作用下承受了许多不必要的苦难,而且他们会绝望地发现这一切毫无价值。”
“毫无价值。”迈克尔·麦克尼尔眨了眨眼,“很贴切的描述。人们因为无法逃避生活中的苦难而赋予了苦难以各种意义,这只是为了说服自己而已。过去,人们将一切寄托给祈祷……”
他将目光固定在了几行文本上。
“etnenouslaissepasentrerententation”麦克尼尔的瞳孔微微缩小,“让我想一想,也许应该是……etnenoussoumetspasàlatentation”
“啊,我犯了个错误。”马蒂亚斯拍着脑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想的事情太多了,思维难免混乱。”
说着,马蒂亚斯便动手开始修改稿子,他那专心致志的模样正像是合格的文艺工作者面对着自己的失误时应当采用的态度。
“我在这方面纯粹是外行。”麦克尼尔收敛了笑容,“台词要切合当时的场景才行。”
“为了便于理解,有时候可能要做一些调整。全都采用符合时代的台词的话,观众就听不懂了。”马蒂亚斯无奈地把改好的稿件放回原位,“这是在所难免的。”
“的确,为了让当代的观众能看懂而采用当代的语言是非常合适的,但采用未来的语言就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