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岸的共和军对南岸敌军的火力压制也不能让全部敌军火力点哑火,大部分敌军据点仍然一刻不停地朝着河面发射出致命的子弹。这可苦了那些冒雨强行渡河的士兵们,他们被瓢泼大雨浇得浑身冰凉,又不时地被肮脏还掺着工业废水的河水从头到脚洗礼一番,更有些不幸者干脆在抵达江心岛之前就已经喝了个饱。先前自称肯定不会晕船的士兵如今在船上呕吐不止,那气味干脆把本来不晕船的战友也刺激得感到恶心。
但没有谁会愿意在这时停止前进。骰子已经掷出,赌局也早已开始,此时此刻他们所能做的只有向前、向前、再向前,直到把河对岸的敌军消灭殆尽,让胜利的旗帜飘扬在阿拉瓜亚河的南岸上空。虽然船体中了几弹,伯顿和帕克所在的船只仍然率先接触到了江心岛。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的白人壮汉把有些许破损的船只紧急停靠在沙滩上,而后立即向空中发射了信号弹。
刺耳的尖锐噪声和空中并不明显的彩色痕迹提醒了麦克尼尔,方才伯顿把目前为止的战况用他们约定好的方式告诉了他:虽然许多船只偏移了原来的路线,只要这些渡船能够在江心岛周边重整旗鼓,从原先的预定登陆地点突破应该不成问题。
——这本来就是最大的问题,河水还在上涨,江心岛上的沙滩痕迹和植被分布情况已经无声地向人们说明了河水在近期内所能上涨到的最高限度。按原计划那样让船只在江心岛休整、搭建协助登陆部队进攻的前线阵地,固然较为稳妥,但接下来的天气是没法预料的。因河水或海水快速上涨而被淹死的不幸者数不胜数,其中有不少只想出门钓鱼却稀里糊涂地丢了命的垂钓爱好者。
麦克尼尔握紧装有信号弹的手枪,他承认自己多少有些犹豫了。这不仅是因为伯顿和帕克都在先头部队里,就算那两个家伙好端端地留在北岸等待先头部队的好消息,麦克尼尔也不想因自己的失误而葬送那些共和军士兵的性命。假如这些人只是他的盟友,或许情况会有所不同,只是目前他还需要共和军来帮助他对抗整合运动……即便共和军从许多角度看上去都更像是他过去的敌人。
他只犹豫了片刻,而船队却有了新的回应。又一发信号弹冲上了天空,宣告着进攻部队仍将按照原先的步骤向前推进。如释重负地放下了手枪的麦克尼尔瘫坐在沙滩上,他当然知道刚才那发信号弹是谁的手枪发出的,因为只有一艘船上的战斗人员携带着和阿拉瓜亚河北岸的战友们所持的发令用信号弹相同型号的装备。
“……长官们到底又在担心什么呢?”他自言自语着,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和第四骑兵团的军官们相处的一幕幕,“他可以直接和我说嘛。”
三分钟之后,刚在江心岛上搭建起简易阵地的伯顿和帕克放下手头的工作,返回到了自己那艘破损的船边。他们得抓紧时间修复船只,免得这艘小船在接下来的旅途中带着上面所有的乘客沉底。已经抵达这里的士兵也进行了紧急重新编组,出自劳动营的士兵们接下了在江心岛构筑前线阵地的任务,他们要把攻坚的机会和必要的装备留给第二营或敢死队的战友们。
“果然增派指挥官到前线是正确的决定。”伯顿回头看了一眼躲在草丛里发号施令的奥利维拉中校,“没有更方便的通讯工具,就得靠经验来办事了。”
“敌人的炮火很快就会把这里淹没。”帕克对伯顿小声说着,“刚才麦克尼尔一直没有回答,他可能在犹豫要不要让我们不经休整而直接进攻。”
“还剩下一英里多的路程呢。”伯顿舔了舔嘴唇,和旁边的士兵一同收拾船里的装备,并把那些笨重又不适合登陆部队使用的货物卸下,“你看,我们的船已经破成这个模样了。不顾实情而强行突击,船队在抵达对岸之前就会因沉船而损失5%以上的士兵。”
“哦,真是见鬼了。伙计,一路上我忍耐了他们这么久,现在我也许可以说几句真心话了:我以为咱们应该驾驶着至少能在没有敌军的情况下安全渡河的船只,而不是召集附近的平民东拼西凑地准备了一大堆下水就散架的儿童玩具。”帕克的火气顿时又上涌了,他始终想象着自己和战友们能找到脱离共和军的机会,只是这个小小的目标如今看起来大概要在他们离开这个平行世界之前永远成为幻想了,“我们还没做好充分的准备……这太不明智了。”
伯顿什么都没说,他在帕克加入队伍之后突然变得清醒了许多,或许是帕克那副成家立业之后仍然偏激的模样让他看到了自己的些许影子(虽然彼得·伯顿到死都是快乐的单身汉,也没有任何子女。他沉着冷静地协助帕克对船只进行了紧急修理,以便让它能勉强撑过最后一段旅程。推着船只下水后,伯顿三步并作两步赶回自己的岗位,那里已经被敌人的炮火重点招待了。河对岸的敌军在发觉共和军的渡河船队停靠在江心岛附近时就已经开始对周边区域进行打击,每一个留在江心岛上的共和军士兵都少不了要接受艰巨的生死考验。
冒着敌人的枪林弹雨,帕克的船只仍在逐渐逼近阿拉瓜亚河南岸,他几乎能够看得到躲在据点里疯狂地朝着外面射击的敌人那狰狞的脸庞和惊惧交加的眼神。在他艰难地用仅能适合长期战斗的思维去寻找一条出路时,同样焦急的战友们绞尽脑汁地思索着寻找敌军炮兵位置的办法。经过反复对比和研究,共和军的炮兵们沮丧地发现敌人的炮兵部队可能藏在南岸的某处山丘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