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尼尔保持着沉默,直到塞拉少校的怒火消散了大半之后才重新开口发言。他心平气和地对塞拉少校解释说,自己自然不会想出让已经被敌人压制得只能在防线里被动防御的劳动营主动出击这种主意,而且眼下的劳动营也缺乏执行任务所必需的战斗力。不过,他所提出的替代方案相比之前那句玩笑话,几乎没什么区别:劳动营要佯装突围下山,以吸引敌军的注意力。
“一旦你部有转移的迹象,敌人就会马上行动。他们的目标是把你们消灭,而不是占领这三座山峰,因为它们可以在防御从南向北的攻势中提供必要的掩护和有利地形,反过来就不行了。”麦克尼尔劝塞拉少校听他一言,尽管外面震耳欲聋的炮火声几乎会把他所说的每一个单词淹没,“不必怀疑我的结论,少校——只要你们开始行动,敌人就会将攻打山峰的行动转变为围歼你们的行动。我们要利用的就是这个机会。”
“我明白了。”塞拉少校听完了麦克尼尔的解释,这才转怒为喜,他和每一名共和军指挥官一样期待着久违的全面胜利,“本部能尽量克服……对了,这是长官的意见吗?”
“长官的意见是,如果到今天中午为止他还没有展开对应的行动,那么就该由奥利维拉中校临时指挥第一营执行任务。”麦克尼尔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他基本掌握了卡尔多苏上校的指挥风格,而且知道自己该在什么位置做些恰当的补充,“我们要确保任务成功,因为那群名为魔法师的怪物当中只要有一两个活下来就可能在关键时刻给我们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塞拉少校紧咬着嘴唇,他回到山洞深处,从头顶的岩壁上方掉落下来的石子不偏不倚地落在他的脑袋上。被战场内外的诸多因素困扰着的青年军官捡起头盔,来到已经熄灭的火堆旁原地打转。麦克尼尔看出了他的不安,于是也来到他身旁,陪他一同凝视着那一大团灰烬。
“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塞拉少校脸上的皱纹又变多了,“我听说前天有两名军官逃跑了……那是两个蠢货,不是吗?会背叛一次,就会背叛第二次、第三次……”
“也许在另一个世界里,我安分守己地留在美国谋生,而您踏踏实实地做着您的代理市长。”麦克尼尔吸了吸鼻子,他绘声绘色地描述自己想象出来的自己的人生时总会产生一种错乱感,“每个人都会有后悔的时候,少校。”
“我可没后悔,麦克尼尔。”塞拉少校突兀地笑了起来,些许暗红色的血液从皲裂开的嘴唇上渗出,“后悔是世上最没用的念头,它改变不了任何事。听你这么说,第一营差一点被敌人围歼的消息是真的了。我会马上通知各部队按照计划准备,你只管放心。有你这样一个只凭自己的头脑就能装下全部方案的好参谋,我们就算是死也能给敌人留下一份终生难忘的回忆。”
目送着塞拉少校离开山洞后,麦克尼尔又和留守在山洞里的几名军官聊了几句,从他们口中了解到了劳动营目前的实际状况。这些军官纷纷请求麦克尼尔把他们的艰难情况告知团指挥部,当麦克尼尔答应他们一定会尽快把支援物资送到阵地上时,有两名军官甚至感动得大哭起来。
过了中午,第四骑兵团指挥部所在方向毫无动静。见此情景,迈克尔·麦克尼尔决定说服塞拉少校立即行动,后者同意了他的建议并要求仍然能够把阵地勉强连接起来的防御部队突围下山。
“什么!?”消息传到阵地上时,帕克身旁的士兵们立即骂开了,“这到底算什么命令?山体后方的道路不是还没有被敌人完全切断吗?说是要突围下山,怎么非得往敌人的阵地上冲呢?”
“少说几句吧。”一些从最近的传言中听到了些许风声的老兵冲着自己的战友摇了摇头,“不必说,肯定是那群人的命令。”
帕克一言不发地收拾好装备,等待着和伯顿会合。过了几分钟,伯顿也来到了阵地上,两人很有默契地把躁动不安的士兵们重新组织起来、让这些士兵做好突围的准备。乱哄哄地跑向敌人的阵地,还不如现在就饮弹自尽更省事一些。
早在劳动营的残余部队试图突围之前,山下的敌人便已经从交火情况的变化中判断出了劳动营很可能即将放弃防线。等到伯顿和帕克所在的部队准备出发时,漫山遍野的敌人在炮火的掩护下发起了又一轮冲锋。颇有经验的伯顿很快注意到,敌人并没有只顾着朝山上前进,那些穿梭在两侧的鬼鬼祟祟的身影正表明敌人妄图把他们全歼在撤退或进攻的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