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尼尔并没有把此事当做茶余饭后笑料的意思,但他确实不希望直升机在坠毁的同时再砸死几个平民。当然,他可以坐在办公室里用平和或沉痛的心情和战友们讨论此事、再不痛不痒地总结些教训,已经跑去事故现场的迪迪埃·博尚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事发时,接到了通知的博尚在上级命令下和其他士兵一同前往事故现场清理残骸,如果他们能把事故原因也同时调查清楚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对博尚来说无疑是一个坏消息。目前他受到身份带来的诸多约束,而且他所掌握的资源并不足以让他像在前几个平行世界那样随心所欲的行动。在自己的职责范围内为麦克尼尔提供一些必要协助的同时又不耽误自己的计划简直是天方夜谭,因而他不得不牺牲了许多休息时间,以至于他把前往友军营地办事当做了一项难得的消遣。
情绪不佳的迪迪埃·博尚和印军的技术士官同事们道别,乘上吉普车赶往事故现场。一路上他见到了不少还在匆匆赶路的印军或随便坐在路边的孟加拉人难民,这一次他的情绪也稳定了许多。前几次跟着麦克尼尔到村子里去拜访那些难民时,麦克尼尔的激动情绪不可避免地让他也有些难以把握自己的立场,事后他不得不为自己失了绅士的风度而苦恼。
唉,就算麦克尼尔当真能够救下几个人,又有什么意义呢?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全世界各地上演,而且会发生在所有平行世界的所有时间节点。麦克尼尔不是什么救世主,他博尚更不是。倘若死亡和灾难不可避免,在对传统的尊崇中寻找心灵的安慰反而是更有意义的事情。
无论人们是否关心战争,战争是否爆发并不取决于他们的心情。
吉普车开到半路上,倒霉的博尚被一群沿街乞讨的难民堵住了。当时试图驱逐这些难民的本地村民和孟加拉人难民大打出手,双方互相撕扯着衣服和头发、难解难分,场面一度十分混乱。有人在打斗中被推倒在地,马上被旁边的人七手八脚地踩在下面,谁也无心去管他们的死活。跟随博尚一同乘车的几名士兵试图朝天鸣枪驱逐村民,但被他们的半个法兰西人战友阻止了。
“得找更管用的方法才行!”正在气头上的博尚决定宁可多浪费一些时间也要从源头上解决问题,“往回走,找边境安全部队谈谈。”
“喂,他们不会管这种事吧。”有着印度人面孔的德军士兵迟疑不定,他们怕路上耽误时间引来长官的责问,“再说,要是他们真的能管事,这些难民就不会冲进来了。”
“他们会管事的,那得看是什么人要让他们管事。”博尚自有一套说法,“听我的,下次咱们就不会碰上类似的问题了。”
一个小时之后,穿着2世纪6年代生产的德制老式墨绿色动力装甲的印度边境安全部队士兵们响应了德国人盟友的呼唤。这些人高马大的人形坦克冲进村子,用武力手段摆平了一切冲突,那些不服管教的家伙则在动力装甲的铁拳之下迅速服软了。叮嘱印度人盟友们注意筛查可疑的叛军间谍的博尚愉快地重新把车子驶上了正轨,他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戴着一副大墨镜,告诉自己的同伴们回去之后记得说他们是被大规模斗殴阻碍而耽误时间的。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印军进驻之后问题说不定会变得更加复杂。博尚不是很了解规模庞大而臃肿的印军内部的那些纠葛,他倒是对eu内部的类似矛盾深有体会,终其一生他都为自己没能在过去的基础上将eu真正整合成为一个国家而感到遗憾——这也令埃瑟林元帅的理想蒙尘。因此,当他听起麦克尼尔谈及其他平行世界的情况时,那个统一的欧罗巴共和国联盟多少让他有些羡慕。
或许印度人做到了类似的事情:将历史意义上的地区塑造成为新国家。
迪迪埃·博尚赶到坠机地点的时候,那里已经有几名印军士兵在清理现场了。机组成员焦黑色的尸体被整齐划一地摆在外面的草坪上,而忙碌的士兵们不得不笨拙地尝试扑灭蔓延到附近树林中的大火。确认直升机残骸附近的火灾已经被扑灭的博尚因此而鼓起了勇气,他在众人的注视下穿过由树枝组成的火焰拱桥,大踏步地迈向已成了废铜烂铁的金属垃圾堆。
“情况如何?”他对着迎面走来的印军军官问道,那人的肩章上有一条靠近边缘的黑色横条,横条下方则是印军官方名称自由印度军的缩写ahf三个字母,“在这种地方坠毁……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叛军的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