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惧了?”斯塔弗罗斯抬起担架,把昏迷不醒的士兵往病床附近搬运,“也许我该让你们都到前线去参观,汗少校和亚当姆斯上级军士长会很高兴的。”
“啊,我没害怕,我只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浑身抖个不停,他自来到东孟加拉以来第一次如此接近死亡和战争,“……我,我……有点……震撼。”
也许吧,斯塔弗罗斯想着。他确实为自己没能及时地让这些白袍大斋会信徒见见血而遗憾,不过已经忽略掉的事情目前是没法弥补了。
临时医疗团队的人员需要在此持续值班,以便随时处理突发情况。这些伤员们的生命如风中残烛,而忙于同围攻过来的巴基斯坦军队血战的孟加拉游击队没有照料他们的能力,这是谢里夫·罗易同意将一部分伤员转移到后方的主要原因。那些直截了当地选择用自杀式袭击对付敌人的家伙或许是幸运的,他们至少不必痛苦地躺在病床上惨叫并面对着一个身为残疾人的下半生了。
斯塔弗罗斯绕着医院视察了一番,这些临时招募来的医疗人员的态度让他十分满意,以至于他基本忘记了不久前本地的村民们不依不饶地要求他把逃到村庄里的比哈尔人难民交出去供村民们任意处置的不愉快。他返回病房里,重新检查了一下伤员们的伤势,前线医务人员潦草的包扎看得他头疼。这些人即便不死于伤势也很可能会死于感染,而斯塔弗罗斯手头缺乏足够的药物。
“这里缺少的东西太多了。”走出病房后,他不住地对身旁的信徒们抱怨着,“与很多人所说的完全相反,他们缺少物质上的满足……瞧瞧他们,连基本的生存需求都无法保证。”
“可他们也不会去追求些什么,斯塔弗罗斯。”其余信徒们七嘴八舌地把孟加拉人如今的贫穷和悲惨境遇归结为许多历史因素,“失去了机会后,又失去了寻找机会的耐心。”
最近斯塔弗罗斯势必要变得忙碌了,假如这样做能有助于他加深对附近的控制、把那些从南印度赶来摘桃子的家伙赶走,他不介意更忙碌一些。在手下信徒们的前呼后拥下离开医院后,斯塔弗罗斯继续做着各项部署,他先留守附近的游击队指挥官加强防御,又叫人去找离这里最近的德军顾问。
下达了一系列命令后,斯塔弗罗斯打算到附近的鱼塘去看看风景,他刚出门就听到了一连串的惊呼声,只见一群村民聚集在不远处的空地上对着空中的什么指指点点,场面热闹得很。
有些秃顶的希腊人极目远眺,只见空中突然绽放出了一朵乌云。他大叫不好,喊着让聚起来看热闹的村民们快些散开,又让附近的白袍大斋会信徒快些把村民们带到掩体里。
那刚刚出现在空中的一大片黑色烟雾其实是导弹爆炸后留下的痕迹——在空中追逐着的两架战斗机此时此刻恰好从村庄附近路过,给了村民们仰望其真容的机会。
这两架战斗机当中,一架属于孟加拉人的空军,另一架则属于巴基斯坦空军,但它们的型号却是相同的。包括斯塔弗罗斯在内的众人无从了解这一点,也无法明确两架战斗机从此地路过的原因,好奇心促使着许多人继续搜索空中的轨迹,况且又有许多村民对敌军飞机的危险性缺乏充分的认知。好说歹说才控制住局面的斯塔弗罗斯想起了那些没办法撤离的伤员,他怀疑运送伤员的车队的行踪暴露给了敌人的飞机追踪至此的机会。
“斯塔弗罗斯,那些人都身受重伤,再随便搬运他们……他们就没命了。”出于个人安全和附带损伤等因素考虑,斯塔弗罗斯的手下纷纷建议他别管那些伤员,“敌人不一定会攻击这里,但要是我们一直到处跑来跑去可就说不定了。哎呀,我们还是先躲起来吧。”
“敌人来空袭的时候,最应该受到优先保护的就是无法自由行动的人。今天我们把他们抛弃掉,下一次被抛弃的也许就是我们当中的一员。想过上好日子,光靠着把别人甩掉可不行。”斯塔弗罗斯不假思索地搬出了他在巴尔干的山区里打游击时的经验,他坚信团结一致的信念对于赢得胜利是必不可少的,“你们几个不怕死的,跟我一起去,我们要把他们再撤到安全些的防空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