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着哈欠的军官们接过长官递来的材料,他们心中的不满仍在积蓄。这些或多或少都挂着勋章的军官当中有一多半幸运地不必在孟加拉危机期间前往东孟加拉为自由战士们充任顾问或提供其他支援服务,但他们的工作量在那期间有增无减。位于西孟加拉的第9空降师责无旁贷地承担起了监督东孟加拉战况的工作,自由战士和巴基斯坦军队的任何风吹草动都必须被他们记录在案后报告给驻印德军总司令部,而十分忧心战况的驻印德军有时候还要格外防备试图火中取栗的印度人。
在所有参加会议的军官之中,约阿希姆·汗少校是在东孟加拉出差时间最长的人,并无其他人与他同享这一殊荣。然而巴赫中将却没有给约阿希姆放个假的意图,倒霉的约阿希姆刚从东孟加拉返回就不得不面临着堆积如山的公务和其他一些琐碎的杂务——这可能和参谋连的原负责人都跑去东孟加拉出差有直接关系,但约阿希姆本人私下里仍然抱怨说接手工作的人至今未能适应环境足以证明其无能。
印度和巴基斯坦之间的谈判还没有结束,而驻印德军的命令无疑已经宣布了最终结果。在场的军官们都从中感受到了祖国在南亚大地上施加的强大影响力,他们再一次衷心地为自己站在胜利者而非失败者或被支配者一方而暗自庆幸。印度人和孟加拉人的事情就让那些家伙去自己处理吧,公正的德国人已经给出了相当公平的裁决。
约阿希姆·汗翻了翻文件,而后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继续听长官的讲话。这文件的字里行间都透着一种让他很不舒服的气息,他也说不清楚其中有什么异样。在东孟加拉的经历似乎让他改变了许多,又似乎什么都没能改变。
“……总之,我们也许还能勉强享受一个轻松的圣诞节。可以预见的是,我们会在交接过程中遭遇很多武装冲突,而且孟加拉人既没有能力也没有决心去解除混杂在几千万人之中的那些民兵的武装。如果这些民兵组织由于自身的利益或干脆是短视而一意孤行、对抗我们的相关决议,届时我们就要动用武力了,但这事最好让孟加拉人自己解决。”拿着放大镜低头念稿子的巴赫中将松了一口气,“详细工作等我部和拉赫曼上校——”
“长官,他现在是少将了。”坐在师长旁边的参谋长洛赫中校不失时机地提醒了一句。
“哦,对。等我和拉赫曼将军谈完了之后再说,这事不是很急迫。”巴赫中将点了点头,他完全没有为自己刚才的失误而感到困扰,“散会。”
一路小跑着回到办公室的约阿希姆把文件拿出来又看了几遍,上面的字眼证明他那位忠诚副手的判断一点都没错。为了维持地区的平衡而做出一个同时得罪所有人的决定,这正是过去千百年来无数霸主苦心维持着已有势力范围时的丑陋模样。印度人因白白遭受了孟加拉危机引来的千万难民和战争对经济重创之苦却一无所获而怨恨自我感觉良好的盟友,而孟加拉人对德国人的感激之情很快就会在他们得知德国人擅作主张地把东孟加拉边境地区的部分土地割让给印度之后烟消云散。一想到匈牙利、罗马尼亚、保加利亚之间的那些纠葛,已经把历史课学到的东西都还给了中学老师和军校教员的约阿希姆就感到头疼。
当然,等到消息公布之后,一定会有人说这是一份让德意志的盟友实现双赢的协议:印度人既解除了东部的威胁又获得了战略要地,而孟加拉人则拿到了宝贵的自由。只有时间能证明这些评价究竟是真知灼见还是痴人说梦。
在1984年的最后几天里,结束了东孟加拉战事的人们分外地忙碌。孟加拉人自不必说,他们得从头开始在废墟之上重建自己的家园,而且他们还得提防着眼睛直冒绿光的印度人和态度尚不明朗的德国人。那些由于种种原因而没能及时地返回印度的德国人则悲剧性地发现他们得跟着孟加拉人完成那些堆积如山的重建工作,这是执掌着新时代自由世界的盟主对地球另一头的自由战士们释放出的善意信号:永远要记得究竟是谁帮助他们赢得了自由。
热闹的圣诞节刚过不久,一个接踵而至的噩耗导致德国人的重建工作又被拖慢了不少——12月28日,德国前总统汉斯·斯派达尔一级上将在老家梅青根去世,德国人按惯例为其举行国葬并下令全球各地相关机构举行哀悼活动。国防军的多位高级将领在葬礼上回忆了老将军当年协助由国防军和spd地下抵抗运动组成的密谋集团推翻nsdap的义举,尽管当天同样有些报刊不失时机地指出这位前总统似乎并没有什么积极的反nsdap活动。
不必德国人提醒,德意志的盟友也采取了多种不同的哀悼形式。那些因德军的奋战才从前宗主国手中夺回自由的人们往往热情地将德国人视为自己的救世主,其盛况从当年横扫亚洲的君特·冯·克鲁格元帅病逝时德国的亚洲诸盟友反应中可见一斑。其中的种种杂音不足为虑,然而这回的杂音却大得让柏林方面终于没法忽视了,因为就在12月31日,一则有关南亚战事谈判的秘闻突然被公之于众,随即在整个南亚掀起了对德国的强烈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