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不能明确给出任何承诺。”希腊人捂着脑袋,躲得离车窗稍微远一些。他害怕临街的某一栋楼里藏着要取他性命的愤怒的市民或恭顺派信徒。“但想说服别人,要么用强硬手段,要么给点好处,两个都没有就只能看运气了,然而这里的市民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蠢货,怎么可能被几句话就蒙骗……”说到这里,他放下手里的讲话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参加管理难民的工作时从来没想到有一天我会专门负责干这种……以撒谎为本职的事。”
“有时候,我也想回到只需要和他们一起战斗的日子里。”凯蒂亚看出了斯塔弗罗斯的烦恼,不由得也感叹了几句,“……可我们都回不去了。把我们身上的责任甩给别人,第一批受害者可能就是我们自己。”
她说得对,斯塔弗罗斯想着。已经身为东德人民议会议员的凯蒂亚如果丢掉手头这份权力,下一个使用它的人会如何运用,那并非是凯蒂亚本人能预测的。话说回来,为了保住手里的权力而不停地挣扎下去、违背初心的案例,斯塔弗罗斯一生中也没少见。他和自己的战友们起兵推翻国王正是因为他们坚信国王辜负了全体希腊人的期待,曾经让他尊敬的君主那时已经沦为了只活在昔日回忆里的怪物。理由可以有千百种,倘若凯蒂亚会是那成千上万人之一,让她早点离开这个岗位才是对她本人和她已故的父母及养父母而言最好的结果。
车子在一片废墟前停下了,全副武装的士兵和爱国联盟民兵已经将废墟周围的建筑区封锁,不会有任何人能在如此严密的监视下找到袭击的机会。呼吸着新鲜空气的斯塔弗罗斯仰望着晴朗了不少的天空,然后把视线稍微调整向下——整齐划一地站在他面前的只有十来个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倦和恼怒,想必他们也不是自愿前来参加宣传活动的。
“……这就是全部了?”气歪了嘴的斯塔弗罗斯瞠目结舌,连忙向附近站岗的爱国联盟民兵询问详情,“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呃,因为南边人手不够,今天凌晨又临时拉走了一批。”那名爱国联盟民兵先是愣了片刻,还是把自己掌握的情报告诉了斯塔弗罗斯,“因为事发突然,没来得及通知你们。”
好吧,现在他要对着近乎空气的观众讲话了。有些郁闷的斯塔弗罗斯决定先看看其他人的表现,但其他几名前来此地的访客只是躲在车里不想出来。拿着慰问品往市民们所站的位置走去的凯蒂亚只走到一半,忽然把手中那些聊胜于无的物品交给了一旁的士兵,而后快步跑向仍然在爱国联盟民兵们的注视下站成一排的市民们——这可把附近的士兵们吓得不轻,他们当即选择了将乖乖地站在原地的市民们全部按倒在地而不是阻拦凯蒂亚。
“住手!”斯塔弗罗斯一声怒吼,指着士兵们骂开了,“都退后,有力气留着打beta去。”
希腊人的态度吓住了那些刚加入组织不久的爱国联盟民兵,其余现役士兵也不想得罪似乎和某个机密项目有关的斯塔弗罗斯。远远地观望着废墟的斯塔弗罗斯感到有些烦躁,他出发前就明白今天的活动只是爱国联盟准备的戏码而已,只是他还没想到即便如此恶俗的戏码竟然也只有内部人员才能观看。从被通缉的地下组织逐渐发展壮大的爱国联盟已经成为了残存欧陆上举足轻重的势力,那么前不久那蹩脚的叛乱难道就是恭顺派的全部力量了吗?一定还有他忽略掉的东西,不在新一轮反击开始之前把它找出来,届时他和麦克尼尔都将自身难保。
凯蒂亚和这十几名市民逐一聊着,她友好地向队列最右侧的市民道别,而后返回斯塔弗罗斯身旁,向希腊人询问巴黎周边的工厂用工情况。
“缺人的不止是工厂,还有交通运输……到处都在限制燃油使用,以后想把物资从南法运到这里就没那么轻松了。”斯塔弗罗斯立即领会了对方的意图,“想把他们先一步弄去更轻松些的岗位?我可以试试,但这些人不见得领你的情。”他又看了看左右目不斜视的爱国联盟民兵,“他们可能不会觉得你让他们躲开了压力更大的工作,而只会认为是你把他们送去干活的。”
“毕竟,他们看不到beta啊。”
不久前本来有一个最适合让公众见识beta的机会,让受到人类间接控制的beta去充当无害的展品从而说服公众接受beta的存在、认清这种外星异形怪物的危害比只使用死掉的标本和随时可能带来更大破坏的活体都更安全也更有效,无奈联军指挥机构对封锁beta的具体情报有着某种斯塔弗罗斯无法理解的执着。该说他们是高估还是低估了平民的接受能力呢?斯塔弗罗斯也算不准,不过他自己同样不敢放心地把那些情报公之于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