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西德难民事务部吗?”从声音上判断,打来电话的应该是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男性。
“不,您打错电话了,我们这是东德人民议会的劳工和社会政策委员会(ausschussfurarbeitundsozialpolitik。”凯蒂亚的右手食指顺着文件边缘的锋利棱角一路向下划动着,“……如果您需要西德难民事务部的电话号码,我可以为您提供。”
迎接她的是一片沉默和唐突出现的噪音。
凯蒂亚·瓦尔德海姆沉默了片刻,挂断了电话。她在笔记本上记录了些内容,而后接过了打字员递来的文件,匆忙地看了一眼标题,又在下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做完这一切之后,她看了看身旁其他几乎都在打瞌睡的同事,小心翼翼地拿起放在座椅旁的手提包,离开了办公室。
德国人,这个词汇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就在大约一年半以前,两个德国的统一仿佛近在眼前,人为创造出来的屏障俨然已经消失不见。坚信着来自西德的帮助能够为东德注入活力的人们忘却了近在咫尺的威胁,也忘记了远在大洋彼岸的那双从未移开视线的眼睛。一连串的惨败改变了一切,结束纷争和仇恨的愿望改变不了在残酷的生存问题面前必须舍弃些什么的现实。仅仅是东德难民在西德的待遇就足以让原本就不那么信任西德和nato联军的东德人产生怀疑,更别说后来反复无常的种种自相矛盾的命令了。
走在街上散步的凯蒂亚想到了许多,她生为东德人,以西德人的身份长大,又最终回到了东德,而且看样子要把东德人的身份固定下去了。先是为了结束东德和西德的对峙,再是为了在战乱中尽可能地保护全体德意志人的利益,而后是在欧陆即将沦陷的危难时刻号召同胞们继续坚持战斗……就连德国本身都已经成为了历史,坚持奋斗至今全是为了下一场反击。决不能让德意志就此消亡、不能让失散到海外的几千万人全都成了他国的公民。
绕过几条街道,凯蒂亚快步走向停在围墙角落旁的轿车。车子沿着小路行驶了十几分钟,在一座已经被废弃的仓库前停了下来。披着外套的年轻议员下了车,在紧闭的大门前敲击了几下,立即有人打开了铁门上仅供一人通行的小门、放她进了仓库区。
“我还以为你已经把我们忘了呢。”铁门另一侧聚着十几名皆携带步枪的武装人员,为首的是个有着一头凌乱的黑色短发的青年女子,她的一部分头发从正面遮住了一半的脸,使得旁人很难看清她的真实相貌。“难得你愿意启用我们,瓦尔德海姆议员。”
“有紧急行动需要你们去完成,苏茜。”凯蒂亚松了一口气,又不放心地往来时的方向看了看。确认没人跟踪后,她打开手提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份有标注的地图,递给了面前的黑发青年女子,“可能有一位最近被判断为失踪或死亡的重要人物被恭顺派信徒绑架了,他被关押的地点就在这附近。”
“是谁?”那黑发青年女子听得云里雾里,根本没明白凯蒂亚的意思,“最近失踪和死亡的人可不少,如果你不能缩小目标范围,我们甚至不知道该去救谁……而且我们不能保证救了人之后还能活着见到你。”
“……你可以去问格蕾特尔,她也得到了类似的情报。”凯蒂亚显得有些为难,她憋了半天,最后还是没能说出来什么更具体的消息,“很抱歉,我们也没有掌握更详细的情报。但是,关系到恭顺派的一切都必须严肃对待,更别说是在un军发起反击前夕。”
十几分钟之后,一群爱国联盟民兵缓慢地接近仓库,他们先大致在废弃的仓库建筑区附近搜索了一番,没找到什么可疑的线索,只发现了一辆同样被弃置在此许久的货车。众人商议了片刻,让几名身手灵敏的民兵翻到围墙另一侧去一探究竟,那些人花了几分钟时间在仓库里观光了一番,什么都没能找到。扫兴的爱国联盟民兵们只得打道回府,并把那个给他们提供情报称这里可能有恭顺派信徒出没的家伙连着其全部亲属问候了一遍。
急于洗脱嫌疑并证明自己对巴黎等地的掌控仍然有利于战事的爱国联盟需要拿出更多的功绩,他们虽然成功地将绝大部分平民投入到战争中、协助受到了严重削弱的联军在beta的新一轮的大规模进攻中稳住了战线,但那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要想维持住他们目前的优势,不能只靠一些即便在部分联军高级将领看来也有些过激的必要手段。
在这天下午,巴黎市内的数名爱国联盟负责人召开了会议,讨论了一些有关应对持续增长的恭顺派信徒威胁的事务。站在门外保卫会场的民兵们没过多久就听到大型会议厅里传来了争吵声,而且越来越大。不想知道那些机密的警卫立即塞上了自己的耳朵,但也有些对真相感到好奇的爱国联盟民兵小心翼翼地把耳朵贴在隔音效果不怎么好的门上、尝试着听清上司们的争论内容。
“你们不是说恭顺派信徒都已经被你们给解决了吗?”会场里,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操着一口带有浓重口音的法语结结巴巴地和同僚辩论着,他急于弄清恭顺派信徒死灰复燃的真实原因,“上次我们付出那么大的代价、炸平了多少房屋才把这群在关键时刻发动叛乱的家伙镇压下去?距离上次镇压还不到一个月,他们又纠集了同伙发起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