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一回 张岩(3 / 4)

锦衣长安 沐华五色 10726 字 2023-07-03

求告无门之下,张岩突然多了几分急智,想到了韩王府韩家军和皇室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不禁心头一跳,忐忑不安却又真诚无比的慢慢道:“想必,司使大人听说过功高震主四个字。”

他言尽于此,话音方落,便一派坦荡的望着韩长暮,像是他心底无私,只是说了一句毫无深意的简单之语。

但是他心里却没有脸上这般镇定,七上八下巨浪滔天,一颗心咚咚咚的,险些跳出腔子。

他这一博可谓自断退路,胜便前程可期,败则生路全无。

韩长暮眯了眯眼,看来人的潜力是无穷无尽的,而张岩也并非表面上看起来的这般老实木讷,为博一条生路,他竟然能生出十足胆气,连这种大逆不道之话都敢说出口。

这是打算置之死地而后生。

韩长暮抿了抿唇,神情淡薄道:“哦,那依你所言,本官和本官身后的韩王府又该如何自处?”

张岩全然没有料到韩长暮会有此一问,他虽然不缺眼界和胆识,但如此答话还是头一遭,他忐忑不安的,硬着头皮开口,全然没有方才的自如坦荡:“在下以为,大人如今韬光养晦就十分的聪明。”

“韬光养晦?”韩长暮哈的一下笑出了声:“你觉得本官现在是在韬光养晦?”

张岩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说错了,竟然惹得韩长暮发笑,心中更加忐忑不安了,斟酌了半晌才道:“司使大人一心为公,兢兢业业,正是韬光养晦。”

韩长暮恍然大悟,原来他理解的韬光养晦和张岩理解的有所不同,他以为的韬光养晦是纨绔荒唐,而张岩以为的是低调办差。

他抿唇默然片刻,骤然低笑出声:“你果然异于常人,但是本官韬光养晦也好,功高震主也罢,与你又有何相关?”

张岩愣了一瞬,从韩长暮的话中听出了松动之意,忙推心置腹道:“司使大人初入京城,他日羽翼渐丰,便可肆意行事了,在下不才,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听到这话,韩长暮忍不住想笑,堂堂一个省试四十八名的贡士,要来给他当牛做马,若他还犹豫,岂不是故作姿态不识好歹了。

他掀了下眼皮儿,淡淡道:“你都如此有诚意了,本官若不拉你一把,岂不显得本官毫无人情。”他微微一顿,看着张岩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抿唇淡薄道:“你详细说一下出事那日的情形。”

说着,韩长暮掀了下衣摆,坐在胡床上,翻开从万年县取回来的卷宗,指尖捻着页角,慢腾腾道:“好好回忆,若是有所隐瞒,别怪本官不救你。”

张岩打了个哆嗦:“在下不敢。”

明亮的阳光透窗而入,流光在一格一格的窗棂间弥散。

这间屋子的里里外外都安静似水,孟岁隔靠在门边,低着头,百无聊赖的数着从脚边飞快爬过去的蚂蚁。

出事那日的情形是张岩平生从未经历过的,过了整夜,那记忆非但没有半点模糊的迹象,反倒如同刻在张岩心上一般清晰,别说是忘了,就算是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只是他百思不得其解,他不过是一个百无一用的穷书生,这种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在他的身上?陷害他能有什么好处?

张岩深深吸了口气,平静了下来,迫不及待的开口道:“昨日放榜,在下看完黄榜后,从贡院回到昭国坊,下晌时和几个好友去了曲江会文,黄昏时分离开,刚到昭国坊的东坊门,便遇上了夏兄的小厮,说是夏兄相邀,在下不疑有他,便跟他去了,谁知道刚到门口,在下就被人从后头打了一闷棍,晕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省,等醒过来时,天已经黑了,在下躺在自己赁的那个院子门口,手里拿着一把黏糊糊的刀,身上也黏糊糊的,在下爬起来,借着门口的光亮一看,才发现刀上身上还有手上都是血,在下害怕极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还没等在下想明白,万年县的衙役便锁了在下进大牢,在下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夏兄死了,还是死在在下的刀下,可是,”说着说着,他哽咽了一下:“可是在下当真冤枉啊,在下什么都没有做过。”

韩长暮没有质疑张岩的话,只是一页一页的慢慢翻动卷宗,将张岩的话与卷宗里的记录两相对照,没有抬头的淡淡发问:“你的意思是说,你根本就没有见到夏元吉?”

“对,对。”张岩急切点头:“在下在门口的时候就被人打晕了,连门都没有进去,根本就没有看到夏兄在哪里。”

韩长暮翻阅卷宗的手顿了一下,目光微冷的扫过那一行行工工整整的小楷。

这一页上记录的是案发时屋子里的情形。

据卷宗上所写,当时的夏元吉是头朝着门口,而脚冲着土炕,趴在地上的,血从他的身子底下漫出来,正好漫到门口,被门槛挡住了,汇聚成了一汪浅浅的血泊,正好可以盖住鞋帮子。

从这个倒地的姿势来看,的确像是夏元吉听到了什么声音,往门口走去,谁料刚刚打开门,他就被人面对面的在要害里捅了一刀,随即趴在地上断了气。

而氤氲了大片的血泊里印着一双足印,左脚落后右脚一寸,鞋底的花纹一丝一缕都清晰可辨。

看到这里,韩长暮的脸色微沉,双眼冷冷的眯了眯。

若是先走进了屋里,随后再杀人,血泊在地上漫开,那么地上的足印不会如此清晰可见,只会是一个模模糊糊的虚影,而现在这般清晰的足印,必定是在血迹半干的时候一脚踩上去而造成的。

韩长暮微微挑眉,心里有个模模糊糊的疑影。

他没有说话,张岩也不敢再继续往下说,只忐忑不安的盯着韩长暮停下来的那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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