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扒在书案上浅眠,谁知迷糊中,分明有一双细瘦的手在我肩上轻轻摇我。我想可能是凝烟或玉涴来通知我大臣们在光政殿等我密议,便抬起泪眼,迷蒙蒙地见那道人已然站在我跟前!
“定……”我一个字才出口,身子才立起离座,那个穿着紫色道家正装道人忽然对着我行了个大礼,“皇上,小道是来求你,看在以往之情,赐还我的孩儿!”
看着她那冷冷的美目,我真气不打一处来!我后宫诸妃,个个都如此痴情,就是水清的簪子也没有她的话伤人!我艰难地在案后站定,一手死撑着龙案,暗地气得抖了会子,对着她暴吼道:“慧儿不是…他不是什么圣子神孙,他是我李璟的儿子!是皇子!是皇子就该留在朕的身边!你懂吗?你呢…耿…耿先生,你不是什么道人,你是…是我李璟的女人,就应该陪王伴驾,踏实呆在宫里……”
“呆在宫里…”定云喃喃接口,两行泪迹从她的深眸坠落,显现在她那白晰的小脸上:“呆在宫里,等你亲笔为我画一幅遗像,还是等你偶尔想起我的时候,给我送点礼物?李璟!我不想这样死去,更不想死去之后才被你忆起!你把儿子还给我,我游走江淮,永不进宫,咱们两不相欠!”她眼中珠泪不断,口气却丝毫不服软:“如果你要赐我一死,我也会在临死以前,托我的友人想尽办法把慧儿给抢出宫!你要是不想后半辈子过不安生,就把从慧还给我!”
我气病交煎,急怒之下,人也有点恍惚,想起前阵子和马希萼贡方物的那个刘使臣到韩熙载府看歌舞,老韩知我爱热闹,便请来宾客如云,全是天下富户。我便编了个纳新妃盖新楼的幌子,令他们攒钱献上,好供我将来发给边镐打楚国用!敢莫是她误会了?
我强压怒意,哑着嗓子问她:“你为何这般恨我?我没有立什么查妃,这世上也根本没有这么一个人!那些话,是我利用韩熙载家的宾客,故意散给天下的富户听的!我是想骗些钱财充军饷,还有我就是想引你回来!”
我的解释根本没起到任何作用,那道人昂然立着,眼里的泪也少了,木然地看着我,仿佛一尊泥胎美人。这样的神色,看得我彻底慌了,我觉得,我长这么大,从没像那一刻那样卑微,我口气早已温柔如水,忘情脱口道:“定云…定云!我求你了,你回来乖乖呆在云暖楼上…好好做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