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上,我又见那个抱披风的美人落寞地转身离开了前面那片芍药花阑,看了一眼身边作北苑妆的年少宫娥,惆怅地望向那连绵细雨:“唉,走吧。圣上想必没上北苑,虽来了也早忘了,原本他那日也是随便说的。花开等到花谢,也等不着他的。”
我听了,忆起好像约过水清赏花,忙叫停了轿子,扬声朝她唤了一声:“妃子!”那女子转脸过来,我才看清,真是清儿——伞也不撑,衫也不添,淡妆着雨,看着好不可怜!
我顾不得雨,忍着胃疼下了轿,怪她道:“这么大的雨,抱件披风在此等三刻钟,到底有何事找朕呢?”
水清眼波盈盈,眼神炽烈地望向我,嘴角露了难得的甜笑:“我向文总管打听的,他果然没有骗我!原来皇上真在北苑呢!您上回约我赏花,说花开好了就陪我看,我便每天亲自伺弄这花,如今都快谢了。妾妃当皇上是敷衍于我,不想皇上竟真来了呢!”
我一时脸都红了,轻轻道:“爱妃!这雨里头最容易着凉了,你既带了披风来,怎么不穿呢?还有,你身边的浣华也是糊涂东西,怎么不给你打把伞呢?”
水清道:“你可别怪她!这莳花之事,是我向紊紊新学的。忙起来顾不得打伞了!再说,我今儿是才得的信,又不知你几时来!我来时还不下雨呢。自上月花开之日,我每天都悄悄来这等您的,皇上金口玉言,约妾妃的话,敢不是忘了?这件披风么…原是孝敬皇上的。臣妾想着,战势不好、李姐姐又走了,皇上心情一定不好。这不,您的四十一岁生辰将至了,臣妾想叫您开心些!但真到了那时,有大伙送你好东西,您哪能看中我给绣的区区一件披风呢?因此,妾妃想着,现在趁人家还没动静,便先送你罢了,免得到时拿出来让皇上嫌弃。”
“……”我一时感动莫名,也动了情,拿过这披风就往她身上披,冷着脸道:“不是朕嫌弃。若把你冻坏了,再好的披风也不好了!李妃刚走,周主又把朕的江山打成这样,定云现在又不好,今次的寿辰朕早没兴办了,你就会弄这起子东西白费心!”
凌爱妃的眸子一黯,落寞的叹了一声,珠泪在眶中欲落,柔怯怯地道:“李姐姐走得安祥,皇上也待的她好。怪臣妾不比耿娘娘,我终究是个不得圣心的人,我的东西终是白费心,圣上懒得瞧,也自是不肯收的。”
我心里一动,一时柔情似水,这凌妃把我在定云那儿得的一点点火气瞬间就销去了,我顺势揽了她的头贴在我胸前,任凭她的泪落到我的玄色如意火珠龙袍上,水清有些抗拒,小心翼翼道:“仔细妾妃的泪水沾上皇上龙袍,叫人瞧了笑话!”
我看了水清一眼,细想想以前有好些亏待她的地方!便愈发揽得紧些,抬了袖子给她擦了泪,道:“不要紧,由他们去说!这龙袍有幸揾去美人泪,是它天大的福气呢!清儿不要哭,这披风当朕收了,再转送给你。你把你袖子里藏的香包给朕吧!让它陪着朕,朕走到哪就香到哪,在哪儿都能想起爱妃你来!那披风呢,就代朕陪着你,不就最好?”
玫色芍药艳而不妖,叶色青嫩、香气淡雅,前些日的大风吹坏了几枝色浅些的,那几枝虽开得尚好,却已倒伏在地了,我轻挑地自水清的袖中把香包拉拽在手中,无赖般系在自己腰间:“月麟香是梨花制的,朕用的梅隐香是梅花制的,都是清雅之花,它随了朕,最相宜了!”
雨越下越大,我接过宁安撑的伞罩住水清,无心看花,拥着水清就往轿边走,凌妃深深望我道:“臣妾可不要物件陪着了!妾妃也是听皇后娘娘说起,皇上龙体违和,胃口不开。不若今儿晚膳到妾妃的清溪轩去用可好?我得了大唐第一名厨张览胜生前留的法子,已学会了五色馄饨,只做给你一人尝尝,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