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将军又愣了一会儿,而后恍然。
从字面上来看,打仗是不挣钱的,兵马只要一动,后勤就要疯狂烧钱。
但对于将领们来说,只要他们想,打仗总是特别挣钱的。
行军时若是在自家领土上,可以向沿路的郡县要钱;若是进了敌军境内,那更是处处都是钱。
曹孟德麾下那位忠肝义胆的将军曹洪,当年就是出了名的爱钱,爱赚钱,打仗能赚钱,不打仗更能赚钱的奇才。
孟岱的意思其实就很简单:那些财物别发士兵了,缺的让邺城出,正好多要一笔钱,剩下的二一添作五咱们分了吧。
“你我初至城下,未尝一胜,先报损失,岂不令人耻笑?”张郃皱眉道,“他若要财物,我自去主簿处支些给他便是。”
高览张张嘴,又把嘴闭上了,轻轻叹了一口气。
“既如此,也算我一份,”他苦笑道,“搭着你的车,一起作这个人情。”
丝帛与一箱银钱很快被抬进了孟岱的帐篷——只是素帛,而不是最为名贵的蜀锦,那一箱银钱中,有金银,亦有铜钱,算算也只不过数万钱。
高览将这些财物送过来时,话说得很客气,只说事事都要仰仗监军提点,讲得孟岱喜笑颜开。
但当高览走后,孟岱望着那箱财物,脸色又淡下去了。
“他存了什么心思,我岂能不知?”孟岱自言自语道,“他倒心高气傲。”
张郃憋着这口气,想先退二贼,再下濮城,而后方才回返邺城——他是一心要建功立业的。
有这样的志气,怪不得被沮监军看重。
……既然被沮授看重,那被旁人所嫉恨,想来也是没有怨言的吧?
案几上被放了一碟洗净的梅子,带着红艳艳的色泽和酸甜扑鼻的香气,案几下还有一小筐。
偶尔有一粒水珠从梅子顶端滚落下来,于是更让人觉得新鲜水灵了。
陆悬鱼从后帐里转出来,一边擦头发,一边磨磨蹭蹭地来到案几前坐下,看了一眼沙盘,又看了一眼水果。
小二和小五在指挥亲兵将脏水倒出去,他们俩顺便还要再打扫一遍帐篷。
不过这些事和她没关系,她决定还是先拿一颗梅子来吃,一边吃一边干活。
他们现在驻扎在濮阳城南十里外土路边的山坡下,旁边有一个小湖,顺便还有一座士族的别院,也被他们征用了。
于是吃的东西除了麦饭与咸菜之外,士兵们还可以上山打打猎,或者是下湖捞捞鱼,看起来就挺惬意的。
但张超不觉得,他问过陆悬鱼一个问题:为什么不直接撤进城内呢?
虽然张邈是用绳子吊上去的,但并不意味着城门就打不开了——每座城门都在攻城战开始前先被堵上了,需要大量人力物力才能搬开——只要他们表露出想进城的意愿,臧洪一定会欢迎他们进城驻扎。
“城墙坚固,不能硬取,可为我军倚仗,”张超说道,“岂不比驻扎城外来得安全?”
“咱们要是在自己的地盘上打仗,孟高公说得也不错,”她说,“但现在不太一样。”
东郡不是青徐。
当她在徐州作战时,每一个田里的农人,每一个路边的商贾,每一个城里的士人,都在努力地向她传达他们所知道的一切信息。
他们听到了什么可疑的马蹄声一闪而过,见到了什么面色不善的陌生人,又或者在下游的河流里捞到了什么上游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