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燕京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秋澜和所掌握的巨大势力暗中操作了起来,几件平淡无奇的小事便引得几位已经就藩的亲王心中颇有非议——时下虽说多子多福,可不患寡而患不均,太子得以优待是理所当然,至少明面上无人不服,可当初入政坛的太子办了几件事损害到了几位亲王的利益后,泽帝却还听之任之时,亲王们亦是不满了起来。
多正常啊,太子确实是太子,可太子还未登基,泽帝还在皇位上坐着,太子就这般苛责他们,有朝一日太子登基,御座上坐的从亲爹变成了大哥,他们可还有活路可言?
又是几近年关,秋澜和照旧与泽帝于宫中下棋,泽帝抱着暖炉坐着,身形微微有些佝偻,没有尽力去保持背脊笔直,秋澜和落下一子“陛下近日可好一些”
泽帝边笑着边叹气"年纪大了,谈不上什么好不好。"
他抬头看了一眼秋澜和,秋澜和的模样完全看不出比他大十岁,甚至与他一对比,秋澜和才是年轻的那一个。年初那一场风寒于泽帝而言就像是干里之堤毁于蚁穴,大堤既然已经被冲毁,想要再铸起却不是那么容易了。
泽帝细细地打量着秋澜和“早知道秋家长寿,如今亲眼见证了,朕难免也有些羡慕之情。”
秋澜和笑道“那是自然,富贵清闲之家怎么能与陛下呕心沥血相提并论”
泽帝微微摇头“你难道也清闲不成”
“与陛下一比,自然是清闲的。”秋澜和目光温和∶“微臣的难事,有陛下在,自然就不是难事。”
"你明白就好。" 泽帝顿了一顿, 突然抬手挥退了宫人, 他落下一子∶ "朕不欲与皇后合葬, 爱卿以为如何”
秋澜和眉目不动,反问道∶“陛下将皇后娘娘置于何地?”
“皇后有后陵,朕有朕的帝陵,与皇后何干?”泽帝漫不经心地道∶“况且太子登基,她便是太后,享尽荣华富贵,又有什么不满? 朕能容忍她心有所属, 她应该知足。”
"皇后娘娘并无不妥之处。"
“是,否则她也等不到今日。”泽帝抬首“别忘了,这是你替我选的皇后。”
昔年泽帝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与秋澜和结识便是相谈甚欢,互为知己,这皇后,也是秋澜和为他挑的最合适的人选,母族无甚权力,却有名望,皇后父亲是先帝太傅,早已致仕,早年更是门生遍天下,是清贵之家。
不是说清贵不好,而是别的皇子自然有更好的选择,泽帝却是特意去求了先帝,才有了这一段姻缘。泽帝需要一个助力,而皇后母族也需要一个有力的靠山,正所谓清贵不过三代,他们需要重新在朝中获得重用……不过是大家心知肚明的政治联姻罢了。至于双方是否心有所属,这反而是最不重要的事情,重要的是皇后是王妃,然后成了皇后,他们之间举案齐眉,还育有太子,如今太子也已听政,一双女儿也嫁得好儿郎,夫妻和美,泽帝自认没有对不住皇后的地方。
秋澜和颔首“臣,至今认为皇后娘娘堪得母仪天下。”
泽帝深深地看着秋澜和“朕以为,这么多年了,就是一块石头也该焙热了。”
秋澜和微微一笑“石头终究是石头,便是热了,也会凉的。”
泽帝淡淡地看了秋澜和许久,忽地抬手扫了满盘的黑白棋子,玉质的棋子刹那间滚了一地,他说“滚。”
秋澜和施施然起身“微臣告退。”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泽帝看着他霁月光风的背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再也看不见了,他才挺直了背脊,喃喃道“就这般吧……”
张大监捧着红字与笔墨来"陛下……"
泽帝点了点案几,张大监便将红字笔墨铺上,泽帝端端正正地写了一个福字,不曾说话,张大监便心领神会的接过来,珍之又珍地放入紫檀木匣中,一路小跑着向外追去,正当跨出门槛的时候,便听泽帝道“今日风雪载道,叫秋相公慢行。”
“秋相公!请留步!”张大监终于在出宫禁之前追上了秋澜和,他恭敬地将紫檀木匣奉给了他∶“这是陛下赏您的。”
秋澜和打开木匣看了一眼,将它收入了袖中∶“替我多谢陛下赏赐。”
“是。”张大监俯首道“风雪载道,秋相公还请慢行。”
一年又这般过去了,秋意泊和秋澜和带着一帮子狗头军师统计这一年的计划,所有计划都如预期一般进行着,正谋划着新一年如何进行,却有一道惊天炸雷陡然划过了朱明国的上空——泽帝,病危。
秋澜和一怔,随即来传话的张大监连忙道∶“秋相公,来不及了,您快进宫吧,其他几位相公也都在路上了。”
秋澜和看向了秋意泊,秋意泊颔首,示意他一切放心,秋澜和这才乘车入了宫禁。
秋澜和一走,秋意泊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吩咐道∶“叫研院准备着,神雷车对准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