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会变成游客的摄像机,去过春城。吸饱了雨水的苔藓,长在石头上,春城就是那样。我被游客掉在路上,能看到山崖,见到人们把没有天赋的孩子从高高的悬崖上扔下,说飞起来的是天才。在我没电之前的二十四天内,没有见过飞起来的孩子。”
“我也变成过美颜功能的小镜子,看过男人女人在夜场的玻璃台子上穿玻璃雨衣跳舞,他们皮肤上是烟灰、棕榈油和汗,还有金粉,好像不用抬眼皮,只需要短暂的黏黏的皮肤贴一下,就会吸在一起。没人的时候用写着卖|身价的荧光牌给自己扇风。我见过西盟某个村庄里农夫的蒲扇,也是这么用的。”
它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但宫理坐在旁边一直在听,tec觉得自己又有表达的冲动。它不会遗忘,为什么还要上传这些旅行的记忆,是不是那时候它也想过分享?
“渔船的摇摆灯、网店客服的通话机、灯塔的电子钟、卖避孕套的自动贩卖机,只要有储存与程序功能的东西,我都成为过它的一部分。”
“我往最北去过,北国的北边,那城市已经被冻雪搞得像个坟包,雪比市政的塔尖还要高,人们像是白蚁一样在雪里打出弯弯绕绕的路,走到各个地方去。没有太阳,我在那里当过高压热水器,白得像是蜕皮蛇一样的孩子们会穿着彩色泳衣跳到热水游泳池里。”
“我往西去过,有悬崖之间的城市,人们住在吊屋,睡在吊床上,靠吊索上下而行。强风从两个悬崖之间过去的时候,人们就戴着防风镜,挂在预制的秋千上,用兜满风吊网收集随着风吹来的金屑。”
“还有性别混乱的城市,他们只有一小部分人拥有强大的魔法,人们买卖着彼此;也有月牙形的港湾堆满了垃圾袋,像是塑料的山岭,随时都会崩裂塌方。还有原爆点——”
宫理:“你后来也去过原爆点。见到了我,对吧。”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书。
她在末世时只顾得上杀了人吃饱饭,很多年来并不算是什么有文化的人,作为承接各种业务的邮差,她曾经接受到过搜罗书籍、光碟与录像带的委托。
中间人说这个委托报酬丰厚且不着急,来取书的人也很神秘,不一定什么时候会来,要求搜罗的列表十分冗长。
宫理接了这个活之后,也根据自己的兴趣搜罗了许许多多的书和资料,取书的人甚至可能半年一年才会来一次,宫理的基地就堆满待交货的书籍与资料,她也可以把这些东西都一遍遍看过去。
烂俗的言情、成功学杂书、改造风水十八问,还有无数人文地理的书籍,她都看。
其中有几次,她已经分不出来哪些是自己随手捡的杂书,哪些是委托人要的书,就一并打包给带去约定好的地点。这本不怎么样的热血爽文就是她看完后,塞在委托人要的书里一并送去的。
上面还有一些名词,在核爆后已经消失了,她用炭笔画着问号标注着。谁又能想象到这些书是被交给了绘里子,绘里子带来给塔科夫,成为了塔科夫制造元宇宙时的参考资料的一部分。
在宫理极其潦草的字迹旁边,也有塔科夫的铅笔字:“指的似乎是辐鳍鱼纲的斑马鱼,似乎游动时会闪动着蓝色的光条,正在寻找视觉资料中。持书者也没有见过斑马鱼,可以初步判断原爆点内也早已灭绝了巨大多数物种。”
但塔科夫找到了,宫理还记得她去元宇宙见缪柳父母的时候,球形的轨道车穿过海底,那里有一群在蓝玻璃般海水中游动的斑马鱼,身体上反光细带蹁跹美丽。
那还是她第一次见斑马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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