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莎白低垂着头,这些年隐藏在沉默与寂静之中内心一点点析出语句,她十分痛苦地剖开了自己的一点脆弱,
“我不知道该怎么偿还因为我的自私产生的恶果,就连我自己的恐惧和固执都无法跨过”
而脆弱之所以为脆弱,正是因为其痛苦。
果不其然,只是想到如此,伊丽莎白都会难过得颤抖起来。
面前的鱼儿好像陷入了更良久的沉默,再开口时,她只问道,
“大人,我已经大概了解了您,想要听一听我对先前伊莎贝尔陛下话语的想法吗?”
“好,你说吧。”
伊丽莎白看不见鱼儿,便只能听见她轻柔的、如安眠曲的声音,她轻声说道,
“大人,如果您不想见的话,那便不见了吧。”
“”
伊丽莎白无法看见的黑暗之中,那侍女的声音接续传来,
“虽然,我对您与那个人之间的过去不甚了解,我只是觉得,如果爱一个人的话,一定不会计较谁付出得多、谁付出得少这件事的,更谈不到亏欠与偿还的事情我坚信,他只希望您能过得好好的。如果再次面对他会揭开您的伤疤,让你感到自责和苦难,那便如此,如此就好。
“说伊莎贝尔陛下不对的大不韪的话是这样,但是另有一点我觉得伊莎贝尔陛下说得是对的。您的确应该好好养好您的身体,应该走出宫殿去,哪怕不愿再见他,也请您一定照顾好自己,养好您的身体。”
伊丽莎白坐卧着,闻言的她似乎更加精确地将脸朝向了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然而一片黑暗之中,她依旧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那侍女的声音。
沿着她什么都看不见的虚无,在床铺旁已然断裂的帷帐之下,再也不见模糊的人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带着悲伤苦笑的黑发绅士。
那一字一句轻柔的女声,全然来自于那黑发绅士的口中。
顺着那微张的窗口泄入的午后阳光,将他的面容照得格外清晰。
原来半年以来,那能将这灵魂千疮百孔的女人照顾得得心应手的鱼儿压根不是别人,正是她朝思暮想的费舍尔·贝纳维德斯。
便由着那冥冥之中似有若无的默契,顺着那许久之前便不再融洽的情感,将他们的岁月拉成了如今的模样。
只是君不见,只是君不言
听着眼前“鱼儿”的声音,伊丽莎白没有再回应,只是点了点头,也没说答应还是不答应。
她又再一次地缓慢地躺在了床铺上,将被褥盖在了自己纤弱的身躯上。
她张了张嘴,轻声说道,
“我困了,想要睡一会”
“好的,大人,我会在旁边守着您的”
“嗯,麻烦你了”
伊丽莎白的身体一点点放松,半年以来,费舍尔已经在她的床旁看着她沉沉睡去很多次了,甚至于连她睡着之后会有什么反应都知道。
为什么要说守着她?
因为她会一夜一夜地做噩梦。
有时会啜泣着惊醒,有时会恐惧到手脚抽筋,有时又会虚弱到喘不上气来。
这时,身旁的鱼儿总会恰到好处地递上一杯热水,待得饮下热水后再问,
“现在几点了?”
“还早,还请大人接着休息吧。”
如此反复,日日夜夜。
今天也似乎是同样如此,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过去了很久,伊丽莎白才堪堪入眠。
随着床上伊丽莎白的呼吸一点点平缓,在费舍尔眼眸中的注视下,她的眉头又微不可察地蹙起,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呼吸也开始一点点急促起来。
“呜”
噩梦再一次来了。
费舍尔垂下了一点眼眸,轻轻拿起了一旁的扇子,为她带去了一点微风,希望为她消解梦魇。
可这一次,似乎是因为先前与伊莎贝尔的争吵,因为那被伊莎贝尔一点点撕成碎片的信件,那噩梦的程度还在持续加深。
不止是她的表情了,就连四肢的肌肉都开始绷紧,她的胸口微微起伏之间,喑哑而虚弱的声音之中,一个名字好像从心脏的最深处冒出,
“费”
“费舍尔”
“你在哪我好怕”
“费舍尔费舍尔”
那无边梦魇宛如酷刑一样,为床铺上本就虚弱的伊丽莎白带来了不堪折磨,这让床铺边上的费舍尔挣扎起来。
他颇为担忧地看着床上被噩梦侵袭得痛苦万分的伊丽莎白,他想要帮他,却又害怕露馅,使得如今伊丽莎白脆弱的灵魂进一步受挫
他也只是担心,因为她先前的那句“宁愿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