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往常,铃肯定得好好嘲笑一下他。
“咳……”
咳嗽之余,劣质麦子的味道回荡在嘴里令他眉头皱得更深。
酒不是他习惯的一铜币一杯的啤酒,而是同等价格能买一堆的劣质酒——据说都是用长霉的麦子酿造的——安德纳只在刚离家出走那段日子喝过。
他安慰自己,这只是发霉的麦子味酒,而不是监狱里臭抹布味的酒,能喝。
做好准备后,他再次喝了一口,有了是酒而且是劣质酒的准备,他没被再呛到。他举起酒囊,酒柱直冲空空的胃底。
酒很差,他这样想着。
酒囊的羊膻味完全浸透到酒中,若是装在杯子里或许还没这么差。
这酒差的比他七年前喝过的酒还要难喝,但就它的救命程度来说,很棒,非常棒,连羊膻味都显得清爽甘洌、美味动人。他慢慢喝着,体会疲劳被酒精逼走的快感。
酒囊见底了,他高举酒囊,向内窥视。
一阵风吹在安德纳脸上,酒精使他的身子温热,团团暖流刺激着大脑,敲打着心脏。他觉得心脏快跳出来了。
心脏徘徊在胸腔里,找不到宣泄的出口,使他饿的感觉更深。
他突然感到恐惧和迷茫,胃也跟着疼起来。
这种感觉他是很熟悉的。绝对的恐惧和无知的迷茫混杂在一起,时不时涌出来折磨他。迷茫决定恐惧,恐惧又反过来加深迷茫,安德纳再次陷入僵直。
他躺在泥里,缩成一团。
杰克的话浮现在耳旁:“毁了你当医生的梦想。”
“烦得要死,”安德纳自言自语,“去您祖宗的梦想……”
他眼前的东西开始模糊,开始水轮般顺时针旋转,转着转着,什么都消失了。
梧桐的大树叶落下,飘到他脸上,一下唤醒了睡着的他。
醒来时,他恍惚了一瞬,疑惑自己在哪里,待到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头下枕着的东西是杰克的尸体,尸体与自己身上有很多苍蝇。
他梦见自己正在跟希格维尔接吻,这是个好梦。
他身下的泥土有点硌人,硌得他腰酸背痛,腿脚也疲劳得很,肌肉累得发僵,胃不停抽搐。他盯向杰克身上的两片黑面包片,赶走上面的苍蝇,胡乱吃下一片。
吃第二片时,安德纳觉得味道一般,没有了起初那股麦香,反而有股腥味,跟皇家医学院食堂的千层栗子糕根本没有可比性。
隐隐地,他听见马蹄声,不只是马,还有车轮的声音。
他知道,这是希格维尔和佐伊到了。
这比铃说得快上许多。
他不清楚希格维尔是怎么精准找到他的,他认为大概率是某种魔法。
像希格维尔这样强大的法师一定会拥有一些神奇的法术。
“真厉害。”安德纳笑得愉悦。
他撑地起身,还没走出几步,远远就望见一个身影。
希格维尔。
她穿着最时尚的衣服,扎起的黑色长卷发飘在身后,一点也不吃力地跑着。
“希格?”
不光是语调,安德纳就连神色都装出了震惊的模样。
他不能让任何人看出异样。
即便早就知道希格维尔回来,可望着希格维尔越来越近的脸,安德纳还是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