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半开的大门,他先是看见外面黝黑的极为荒唐的云,然后是后面的黑夜。他希望看见些星星,一些除了油灯、炼矿灯的其他光线,可却只有云,以及对面大多数已经黑下去的屋子,仿佛全是棺材,没有一点生命的迹象。
就是在这一群棺材前,站着一个瘦小的人影,背上还背着一个。
她的脸让洗衣房内的灯照得橙黄发暖,哪怕她那嘴唇已经白得起了像是鱼鳞一样的死皮,她却一点也不像是棺材地里的人。
“您好,请问这里是‘衣服香香找我们洗衣房’吗?”
“是。”安德纳回复。
看见背着玛瑞的玛丽,他这才明白为何她们的速度如此之慢。
这算是来自上层阶级的自大吗?他想,以为给了她们钱她们就会坐骡车,但却忘了她们是属于连枯枝败叶都会吃的底层人。
“我有一件黑色的衣服,把它洗成白色的。”
玛丽大口喘着气,立刻接上后半句暗号,“我有一件白色的衣服,把它洗成黑色的。”
“这个时间还有病人?”彼得从洗衣区域探出脑袋,又大喊,“吉杨!来活了!”喊完他又猛拍大腿,“哎呀!忘了阿司脱在这了!吉杨你不用下来了!睡觉去吧!”
此时,安德纳已经背着玛瑞往手术室走了,就在一楼最东侧。
等吉杨下来时,刚好与出来那东西的安德纳撞个正着。
“麻醉剂不是没有了吗?”吉杨问。
“我知道,用以前的方法,没关系的。”安德纳说,“帮我拿点干净的棉布,酒精,止血钳,还有松柏油和针线。”
“你要直接截?”
彼得站在安德纳身后,无意间听见了安德纳与吉杨的对话。他想象不出,没有麻醉剂应该怎么截肢——虽然他总能在手术剧院见过,但是这里是阿司脱的诊所。
“嗯。”
安德纳把玛瑞放在手术台上,对拿来工具的吉杨说:“看好彼得,别让他进来。”
于是在彼得不服的吵闹声中,安德纳关上门,用一块长条黑布遮住了玛瑞的眼睛。
他轻抚玛瑞的额头,尽量温柔地说:“别害怕,只是疼一下,之后就不会疼了。”
他知道从进门到现在一声不吭的玛瑞一定很害怕。
握住玛瑞的手,他用小刀划破玛瑞的手掌,然后又划破自己的,在眼眸变为银白色的那一刻用血淋淋的手掌与玛瑞的紧握。
顿时,魔力充满了狭小的手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