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显的话音刚落,渔人又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气充沛,余音绕耳。渔人解下斗笠,邀韩显坐下相谈。不一会儿,便有一位六旬叟翁端着个茶盘走了进来。
他在桌案上放了两杯香茗后,毕恭毕敬地转身走了出去。渔人端起茶盏,向韩显望了一眼。韩显亦拿起了茶具,掀开盖碗,一股清香扑面而来。这濡润的气息犹如山涧溪流、泉水清音,给人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韩显轻呷一口茶,唇齿留香,回味无穷。茶香令韩显赞不绝口,渔人此刻放下茶碗,对韩显说道:“将军,这太湖碧螺春清芬淡雅,最是能宜心养神。”韩显点了点头,内伤初愈的他,好的心情对于身心是助益的。
不久二人品茶完毕,渔人起身约翰显去欣赏太湖景致。他们沿着一个悠长的石径向外走去,一路上穿亭过榭。四周绿荫叠、翠怪石嶙峋,兼以潺潺流水,幽禽鸣转,实是难得的盛景佳处。
在四廊尽头处,一座假山屹立眼前。这哪里有出口,该是峰回路转的时候了。虽然渔人有心欺骗,无非是想让我多到外面走走,实是有益身心之举。想到这里,韩显正欲掉头回去。渔人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的同时,暗暗藏于假山一侧的突石。机关消息开启,假山退去的潮水似的,缓缓移向了一旁。
原来这里居然别有洞天,韩显对这里独具匠心的设计感到惊讶。然而眼前即将发生的事情,更是让他感到不可思议。在水天相接,烟波浩渺的太湖上,停泊着大大小小的渔船,这些渔船并非零星散布,杂乱无章。而是按照船身长度和数量,井然有序地编排在一起。码头上数十根犹如碗口的索绳,牢牢地牵制着它们。
看到眼前的情景,韩显心里终于有了一些头绪。如果是普通的渔家船夫,绝不会这样齐整地停岸泊船,而且根据朝廷的渔捕法令,两湖水域的渔船不能超过三十艘。韩显向两边眺望了一下,心中对船只的数量做了估算。这些船至少在二百艘。好家伙,这个渔人聚着了如此庞大的渔船究竟想要干什么?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韩显怀着对朝廷的赤诚,用满是怀疑的眼光看了看渔人。渔人心明眼亮,他知道韩显的心思。因此他不紧不慢地对韩显说道:“将军,今天带你来到这里,就是向你揭开我身份的谜底。”
渔人清脆悠远的哨音,向湖面传递讯息。不多时,所有船只纷纷行动起来。“一字长蛇”、“双龙抢珠”、“八门金锁”等阵法,被来往穿行的渔船演绎得淋漓尽致。“这……这”韩显被这训练有素的渔船惊得目瞪口呆。
他万万没有料想,平江府这里居然藏有民间水师,而地方县衙却对此一无所知。带着惶恐的神情,韩显再次将脸转向渔人,想听听他对此事的合理解释。
渔人远眺湖面,用抑扬的音调读出了杜工部的诗《春望》,他念道:“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内有奸佞,外有边患,汴梁如今已不是大宋的所属,咳,每每想起老丞相宗泽弥留之际的那句“过河,过河。”我想任何一个大宋子民,听到都会热血沸腾。
此刻韩显亦是意难平,他对渔人说道:“北国久存吞宋之心,如今我听说金兀术增兵添马,打造军械,恐怕要意欲南下,因此我日夜加紧演练水师,到时候阻断两湖,扼守长江,为淮西军赢得时间。”听到渔人的回答,韩显难掩心中的喜悦。他对渔人说道:“想不到,您一介平民,却有这样高远的境界和胸襟,真是令我汗颜。”
渔人又继续说道:“处江湖之远则其君,我刘仁礼虽然出身草莽,但是国家大义我还是清楚明辨的。”直到此时,韩显才得以知悉渔人的身份。在此之前,他与刘仁礼素未谋面,不过此人的名号却是如雷贯耳。听说他为人慷慨仗义,常常施赠钱米周济贫苦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