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3章65.迟来的审判(二十六,三合一大章)
黎曼·鲁斯一直觉得,他自己,乃至他军团所拥有的某些特质与芬里斯完全脱不开关系。
这倒不是说那见了鬼的大冰球是个什么值得写长诗歌颂的好地方,事实恰恰相反,鲁斯认为,他们的残忍、无情和野蛮都是拜芬里斯所赐。
尽管这话听上去有点愚蠢到惹人发笑,但他依旧这样想,因为凡事皆有两面性。
芬里斯不欢迎弱者,难道它就欢迎强者了?错了,这到处都是鬼魂、恶灵、猛兽的要人命的地方其实谁也不欢迎。
哪怕是帝皇来了,它也是那副‘你最好快点滚或者躲起来别让我看见’的暴风雪天气。在鲁斯的印象里,在帝皇少之又少的两次造访里,芬里斯都没给过好脸色。
换句话来说,它很公平——它都对人类之主这样了,你还能从它那儿要求什么呢?
因此,芬里斯裔的狼们也是如此,他们也很公平。
能和他们混下去的人会惊奇地发现,这些速来有着杀手和怪物之称的长牙野兽实际上多数都很幽默,暴脾气是不少,但开得起玩笑的也更多不过,现在回到那个两面性的说法上来——只有那些有勇气接近他们的人才能享受到这种待遇。
鲁斯抬起头来,故意吹了声口哨:“狩猎愉快啊,两位?”
他的话让两张盖满了雪与血的脸其中一张变得阴沉,另一者则毫不在意,只是点了点头,举起左手,将一颗硕大的怪兽头颅展示给了芬里斯人。
后者仍蹲在地上,笑了,忽然伸手掷出手斧。某种火光一闪而过,刺鼻的臭味冉冉升起。
在风雪中,猎人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已经成为焦炭的那颗头颅,把它扔在了地上,随后转身捡起了鲁斯的斧头,走向了他。
“怎么会这样?”
猎人平静地如是询问,甚至还顺手把斧头还给了他,完全看不出任何发怒的迹象。
“你指什么?”鲁斯蹲着问道。
“我的武器全都经过特殊处理,它们很原始,但相比于一般武器而言,在敌人是恶魔的情况下,它们要远比任何一种武器优越。可我的武器却对那东西失了效,不管是矛还是刀都难以彻底杀死它”
猎人一面低沉地叙述,一面将视线放到了鲁斯手里的斧头上。
“它怎么能做到这种事?是因为驱邪神符的原因吗?”
“你可以这么说。”
鲁斯答道,并对他招招手,示意他和自己一起蹲下来。猎人没有犹豫,且做得更彻底。他后退一步,半跪了下来,好让自己能更仔细地观察雪地里那些正在发亮的符文。
“在狼群正式接纳芬里斯人,芬里斯也正式接纳狼群以前,曾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驱邪神符或类似称呼的同一种力量都只被掌握在少数人手里。某个强大的酋长,某个神秘的祭司”
“他们并不知道它的本质,只知道它可以驱除恶灵,并使它们畏惧,不敢再来。”
“毫无疑问,他们使用它的方法很愚蠢,因为他们从未想过要去探究这样一种看似无本万利的力量其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不过,也仅仅只是方法愚蠢而已,他们不探究真相,是因为鬼祟的真相往往除了刺人以外就毫无用处。”
“你可以用逃避主义来描述他们的这种心理,然而,他们误打误撞地做了正确的事——而这件事让所有人幸免于难,直到这种力量进入狼群的视野。”
鲁斯忽然冷哼着,扯出一个充满自嘲的笑:“或者说,是被我带入狼群。”
猎人一声不吭地听着,完全没有要发表任何意见的迹象。反倒是在场的第三人,那位脸色阴沉、肩头与脊背全都落满了雪的国王开了口。
“你开始讲另一个故事了。”他冷淡又低沉地说。“又是什么隐喻吗?”
“别急,陛下——我只是在对他解释他想知道的事情,好吗?绝对不是想再讲一个故事好以此来找点理由嘲笑你,我怎么会这样干呢?给我点时间,我马上就要说到重点了。”
国王阴郁的双眼中闪过些许复杂的情绪,不知为何,面对这样的嘲笑,他的脸色竟有点缓和。
“我希望你的重点能对我们起到一些帮助,那头恶魔必须死,我们决不能让它逃出去。”
鲁斯微微挑眉,忽然问道:“为什么?”
“什么?”
“为什么你不想让它出去?”芬里斯人仰头追问。“它对你们俩从头到尾可都没表现出什么敌意,没发现吗?哪怕你们再怎么攻击它,它也没还击。”
国王沉思片刻,归剑入鞘,左手抬起,按着短剑的剑柄开了口,声音非常平静。
“自我所熟悉的战争形式被混沌染指并彻底改变以后,为了追求胜利,我便开始探询各种禁忌,知己知彼是在战争中取胜的第一先决条件。所以我明白,物质界中的任何恶行都可在亚空间内投下一道涟漪。”
“我想问,你们能数出塞拉法克斯到底为他的计划谋杀了多少人吗?如此多的死亡,哪怕只是无谓的堆积,也能将小小涟漪变为滔天巨浪。由此诞生出的那头怪物又该拥有何等力量?如果让它脱困,有多少人会死?”
狂风吹拂,国王闭上眼睛,抬起右手,扶正头顶金冠,缓缓地摇了摇头,嗓音逐渐低沉。
“.这种事,我怎能置之不理?我极有可能已经一无所有,若是再成为一个该死的叛徒,那还真不如现在就拔剑自刎。”
猎人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惊讶,这点少之又少的情绪流露没有逃脱鲁斯的感知。实际上,正在这场暴风雪中经受寒冻之苦的所有事物都无法逃脱。
“你觉得怎么样?”他转头,故意询问猎人。“嗯?怎么说?好猎户?咱们的国王陛下可是说他有可能一无所有呢,你听出来什么没有?”
猎人沉沉抬眼,给了他一个严肃却悲哀的眼神,随后缓缓开口。
“塞拉法克斯是个叛徒,他与恶魔为伍。我的确想回去,这不假,但我宁愿死在这里也不会选择借他的手。”
这可真是鲁斯轻轻地吸了口冷气,他不得不对自己承认,他现在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烦躁,或者说恼火。可他掩饰得很好,猎人与国王都没看出他此刻的真实情绪——他们没经验,并不知道要怎么和他打交道。
又或者说,是没来得及有机会。
鲁斯磨了磨牙,举起手斧,用它敲了敲自己的胸膛,金属的碰撞声巧妙地盖过了那略显沉闷的声音,两人看向他,等待下文。
“驱邪神符的本质很简单。”芬里斯人如是说道。“它是一种被嫁接了代价的誓言,或者说仪式,随便你怎么想。它的作用很简单,即驱除、追踪、杀死或毁灭在符文范围内的所有恶灵。”
“它的效果究竟能有多强,取决于使用者本身的决心与意志力。你越想保护或毁灭些什么,它能做到的事情就越多、越强.”
他露齿一笑,收起手斧,走到莱昂·艾尔庄森业已变得冰冷的尸体前,将他一把扛了起来。
酒神之矛从尸体的手指间滑落,被巨狼中的一匹仰头咬住。它一声不吭地跟在了鲁斯身后,另外一头狼则率先踏入了肆虐的风雪之中,很快便彻底消失。
芬里斯人紧接着腾出一只手来,扯下自己的斗篷,又从腰间扯出一条坚韧的绳索,弯下腰,以非常熟稔的手法将那具枯槁瘦小了许多的尸体绑在了衔矛巨狼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