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在雨中沉默地奔跑,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她告诉自己什么都别想找到大家就安全了,别再想杂七杂八的事情扰乱自己的情绪,可她的脚步慢了下来。绮罗听到了声音,雨中有人们的说话声传出,雨声营造出幻觉般的水幕。
那是两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拿着咖啡杯在实验室中闲聊。
“二重身能力的那个项目进度怎样?”
年轻点的白大褂眉飞色舞:“顺利极了。查了查发现那女孩想当偶像,我就找博士要了点经费承诺帮她实现梦想。她很爽快就签了合同,绝对的合法合理挑不出一点问题来。”
“真有你的啊!这长期项目到手少说三年都不缺素材了。”他的前辈一脸羡慕,“不过你经费够吗?专业调音那套器材我记得蛮贵……”
“拿淘汰的老货色糊弄糊弄就是了,还真在她身上扔钱吗?”年轻的白大褂一脸不屑,“这次经费我一口气省了70%!”
“嘿,那作曲的经费怎么省?”
“让她自己写去,合同里只承诺提供协助,谁管她折腾成什么样!”白大褂得意道,“反正实验完成后她连记忆都没掉,也不用担心多生枝节。”
“真无情啊~”
“不都是他们自己选的吗?有了实现梦想的机会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啊。”
水幕随着两人的远行而散去,绮罗紧紧咬着嘴唇,用疼痛提醒自己不要中计。那该是许久前发生的事了,她才刚和白大褂们签了合同准备合作。那时她还是个单纯的姑娘,以为这是笔划算的交易,却未想到自己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绮罗强迫自己往前走,不要被幻象迷惑。而雨一直在下,新的幻象如影随形,她没办法移开视野,因为四面八方都是相同的景象。这一次绮罗看到自己刚出道的时候与业界的前辈们交流,许多人对她冷嘲热讽说她的资源差到难以入目。
“你还在用10年前的设备?你的事务所到底寒酸成什么样了啊?”早出道一年的前辈嘲笑。
“自己谱曲?别犯傻了,真以为自己拼得过ai啊。”老前辈边抽烟边说教,“别折腾自己那点艺术细胞了,早点换个新版软件少走歪路。”
那一天绮罗才知道原来早在十多年前业界早就少有纯天然歌手了,大家的声音都经过了不知多少次调制,大家的歌都是用特殊软件写好的定制品,没有技术和资本的支持哪怕天才也无法崭露头角。而她的设备很差,她的支持仅限于白大褂们施舍的那一点,她只能自己作词,自己谱曲。
画面里的高中生齐静萱又回头去找白大褂低三下四地请求援助,她得到了第二份合同,更专业的设备与支持换来加倍的实验时间。但她还是只能自己作词自己谱曲,白大褂给了她一个软件号称能做出“完美产品”,但绮罗知道那是早早就被淘汰的免费产品,没有丝毫用途。
“别再演了。”绮罗低声请求。但水幕不听她的话,过去的幻象还在顽固地播着,看她将时间分割成无数个细小的碎块,赶赴实验室和演出现场,再用二重身上学,高中里的同学们对她议论纷纷。
“那个齐静萱好像一个朋友都没有。”“她很忙吧,听说签了白大褂的合同。”“自寻死路啊……”“讲真离她远点比较好,靠近了会被拉去做实验的。”
高中时期就这样孤独地闪过去了,没多少值得播放的画面,往往都是同学们的议论和嘲讽。后来齐静萱索性不去上学了,她用二重身在家里看动画玩游戏,为自己提供一点可怜的慰藉……
绮罗闭上眼睛,捂上耳朵,靠自己的记忆在雨中前行。可她是信息生命体,她总能感知身边的一切。水幕中的画面又成了她的父母,母亲在屏幕前严厉又焦急地呵斥。
“齐静萱你老实告诉我你最近在干什么!你是不是参与到什么危险的事情里了!”
“我没有啊。”高中生齐静萱木然地说,“我没有啊。”
“你别想撒谎,你还能瞒过你爹妈吗?我告诉你……”
“别演了!!”
现实中的绮罗受不了了,她睁开眼睛大喊出声,一把用吉他盒子砸碎了水幕。可才出手的一刻绮罗就后悔了,水幕里残破的人脸露出诡异的微笑,现实中的雨势变得很急,很急。
她默不吭声埋头向前方奔跑,周围的建筑物正在大雨的冲击下融化,无数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在雨中传来,说着曾经听过的话语。
“真可怜啊,她的愚蠢让自己走上了绝路……”
“她什么都没得到呢。”
“又一个被梦想害死的女孩。”
融化的世界中没有光亮,黑暗里浮现出大家的模样。公孙策和秦芊柏在练武,时雨零和艾兰迪娅在讨论无常法,而她呢?绮罗总在一旁瞧着,插科打诨,她也能就能说说话了,除此以外她哪里参与得到大家的讨论中去?
——只有她什么意义都没有,是其他成员的附庸。
——你在那艘船上都做什么?你为大家唱歌吗?
阿莉尔的讥笑一声声响起,好似锋利的匕首捅进绮罗的心中。女孩紧紧捂着胸口,她无声地哭着,但还在向前走,努力地向前迈进,口中哼着难听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