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郸郡、邯郸城。
车轮声隆隆不绝,马蹄在围墙外面不断的来回走动。
赵歇身穿褐色深衣,头顶着高高的鹤冠,双目凹陷,眼底发青,身上透露出一股子阴鸷。
李左车姗姗来迟,位列赵歇右侧席位的中间。方才的事情好像全然没有发生过一样,李左车满脸都是对赵歇得到敬重。
张耳、陈馀等人也都坐在赵歇的左手这侧。
一干人等像是被迫搁浅的鱼,嘴巴一张一合却又一言不发,有气无力。
片刻之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仆人的脚步十分急促,踩得木制地板砰砰作响。
“禀告赵公——外面的官兵越来越多了。”
赵歇闻言,安放在两膝的手握成了拳。
“二世已经来了吗?”
“来了,如今已经在城中多时了。”
赵歇眉头皱起。
这个时候,赵歇的族人闻声向赵歇作揖道:
“族长,如今秦二世身在邯郸城,我等是否应该暂避啊。”
赵歇笑道:
“诸位当初既然归附在了我赵歇身边,而不是做秦吏,可见便是有意要复我赵国。实在是真正的赵国人啊!”
赵歇说着,双眼微微眯起,随后不紧不慢的捋捋胡须。
赵歇悠悠的道:
“诸位的心意,我自然都明白。如今我们的目标既然已经来了,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言退呢。须知,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啊。”
众人听了,有人交头接耳,有人低头看向地板,也有人踌躇满志,准备大显身手。
张耳自知赵歇是他这样的亡命之徒的最后依靠,他自然不会轻易放弃赵歇。
“主公与我等谋划多时,如今秦二世大摇大摆的进了邯郸城,这自然是我等的机会。我等必定会齐心协力帮助赵公。”
赵歇看向张耳,满意的点了点头。
陈馀要的是大功业,但这不影响他审时度势,他默默地垂下头,一脸肃穆,大家都看不出来他到底在想什么。陈馀心里非常清楚,以秦二世这样的手段,他一旦掌控秦帝国的精锐,这就意味着他坐稳了江山,以弱小的赵国,无论如何也对抗不了饱受关中本位制滋养的秦国民众。
关中愈益富饶强悍,关外愈发贫弱。
这种强烈的对比,赵歇本人比他更清楚。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颇不识时务的人站了出来。
他正是赵氏一族的族人。
“昔日赵国举国之力,尚且不能抵抗的了秦国的进攻,如今赵国国内更是四分五裂,人心不齐,国人虽然对秦人恨之入骨,但是却也绝对不会和我们同仇敌忾。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更加不可能取胜。”
“六国的人,其实都在等候着楚国的行动,但是短短一年的时间内,楚国内部则局势动荡。二世拉拢楚国旧贵戚,同时又施行分封,又派亲信驻扎,但是对秦二世改革不满的旧军功贵族又盘踞在楚国。其实楚国之地,各派势力都有,错综复杂,如今的楚国就像是被藤蔓缠绕住的绳子,自身都动弹不得,并不会响应我赵国的号召。”
“如今秦二世又来势汹汹,大量的兵马驻守在我等的家门前,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挑衅。而且秦二世这人,并不比暴君嬴政,他好笑里藏刀。我听说他当初陪同暴君秦始皇帝,竟然祭奠了我赵国赵武灵王。”
“这样的敌人,我们应该非常谨慎又小心的对付。我认为,采取刺杀这样的行动,即便是成功,我们并不能推翻秦国。最多只会对秦国的天下造成混乱和动荡。而这样一场赌上我等众人性命的刺杀,为的只是重新赢得赵国百姓的民心,其实根本是舍本逐末罢了。”
这样一番理智的分析,被众人听在耳中后,顿时激怒了在场大部分人。
偏激——是这个时代大部分人的通病。
这话一出了口,立刻惹得堂中许多盛年男子双眼发红。
堂中立刻起了激烈的喧闹。
“一派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