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决定你我生死存亡的时候,居然说这种丧气的话。”
堂中争论不休,一群人恨不得提拳捶死这个说这种话的小人。
陈馀原本听了这番话变得炯炯有神的双目顿时黯淡了下去。
李左车虽然年轻,但是他听到这番话,始终是不动声色。
这话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但是今日在场的这些人,都是昔日的没落贵族,因为秦赵赵国战败,他们从此丧失了作为贵族应有的尊严。
失去了对庶民百姓颐指气使的日子,秦人坐在了他们的头上,为了苟安,他们必须用大量的金钱和美女才能贿赂秦国的官兵,方能让秦始皇不再将他们视为威胁,让他们继续苟延残喘。
当下这种氛围,秦始皇驾崩,天下咸使闻之。人人乐之。
但是始皇帝这座大山刚刚倒下,随之又立起来的是分封这座大山。
分封对于六国贵族而言,那就是压死如今坐在堂中的这些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赵国虽然不是被分封的地盘,但是分封对于六国亡国贵族的那种压迫感他们完全可以从齐国和魏国感受的出。
于是旧的恐惧刚刚才消除,新的恐惧又铺天盖地的卷来。
赵歇这些人没有选择和退路,要么趁早造反,要么就是眼睁睁看着新的贵族坐在他们的头顶上吃香喝辣。
对于权力和利益的争夺,始终是这片土地上的精英知识分子群体贯穿生命的主题。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说的也只是有能力争夺的人。
那些底层的人,从来都只有被践踏的份,何来争夺。
王朝就像是一辆车,车上坐的是权贵,而负重的车轮就是吏民百姓。这是王朝静态的从上到下的等级压迫状态;但是王朝这辆车它是会动的,摧动这辆车前行的,正是车上的人。
作为一个帝国的皇帝,不仅仅要让车轮的负重减轻,更要保证车轮的方向是对的。
而赵国、楚国这样的没落贵族,以及对大秦帝国的改革不满的旧功勋权贵,他们也稳稳地坐在这辆车上。
是的,这些和大秦帝国的主人秦二世作对的人,其实是和主角坐在同一辆马车上。
他们都是有能力改变马车前行方向的人。
车轮仍旧在发出咯吱咯吱的重力碾压的声音,但是车上已经是闹的不可开交,矛盾和冲突已经是一触即发,再也没有缓和的余地。
马车上的人即将为了缰绳开战,车轮上的辐条怎么会没有察觉呢。
咸阳城中戒严,人心惶惶,而如今的邯郸城,街上更是一个人影都看不到,没有人出去耕地,也没有人出去买酒。
对于这场赵国权贵和秦二世之间的权力争夺,民众的选择是避而远之。
正是因为民众选择了漠视这场权力的斗争,所以赵歇的失败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一场没有争取到民众支持的起义,注定失败。
当秦二世的铜制诏令快马加鞭被送往赵府时,赵府大室内却乱做了一团。这与赵歇举行今日聚会的目的完全相反,大家非但没有众志成城,同仇敌忾,原本的誓血为盟仪式根本就没有机会举行,反而是局势越来越混乱,以至于直接出现反转。
这个时候,反对刺杀一事的人忽然多了起来。
赵歇气的嘴唇发白,但是却说不出话来。
“此事必败无疑。”
李左车忽地跳出来道。
当李牧的孙子站出来清晰的吐出这几个字,满堂寂然。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这白衣贵公子。
要起事,李左车府中可有数以千计的死士助力。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下,他居然说了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