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呗……
他这语气有些不屑啊,真的是……是觉得我没有积累至此的理由吗?还是觉得这就是个小屁孩说了一些大言不惭的话?
您瞧得起我吗?我问他。
我现在瞧不起你。
听到这个我忍不住笑着哼了一声,但眼泪也几乎是同一时间流了下来。说真的,我够委屈的,我把头转过去,努力控制着不去哭得太厉害。
我自卑,您看得出来吗?——我的嗓子还有一些哽咽着问他。
嗯。——他居然肯定了?哈哈哈,他看得出来我自卑?该也是才看出来的吧。
哼哼哼……我自卑,而且是特别自卑!我说,自卑的人分两种,一种是内心自卑,同时表现得也自卑。一种是内心自卑,但表现得特别自信。我冲他抬着眉毛点了点头,等他接话。但他好像并不打算说什么,我转过头不再看他,又继续说下去:这世界并不美好,您说呢?
我看着窗外,左边是未建完的房坯,旁边是一片荒草地,右边是一间门面破旧的洗车房,旁边是一间废品处理厂,前边是一间没落了的饭店,再远处是一片荒芜的农田,这一切在落日斜晖的映射下显得格外凄清破败。这就是我的家!
你这思想太悲观了……
好了好了。我打断了他,我真的不想再听那些主流思想,那些所谓的健康的思想,我说:您觉得您现在过得幸福吗?
幸福啊。
幸福啊,哼……我不能不笑,这是我对他的嘲笑,也是我明知道答案还要问的自嘲。
您还记得上次咱们出去玩,好像是忻奕过生日?还是去公园玩来着?我老婶在车上说人家那好车后排都是有空调的,你就没人家那本事。记得吗?您什么感受?
我什么感受?没什么感受,现在这样就很好。——这话我也是该笑的吧,但我笑不出来啦,这话触动了我。
或许他真的幸福呢!但是我不行,我做不到,我说:我也不想和其他人去攀比,不是我无所谓,只是因为我知道我没能力和别人攀比。我最多只能是去做比较,在我的脑子里我无时无刻不在和别人比较,我不敢表现出来,不是因为这很低劣,而是不敢——想到这部分时,我刻意把回忆中的自己的话放大了音量。——不用别人说什么做什么,他只要往那一站,我就像个x光机一样,把他从上到下的,从里到外地看个通透,细数着我不如他的地方,然后尽可能地保持自然。
我回忆着当时的对话,在脑子里做出思考,并且向倾听着的另一个我发泄!这时宿舍熄灯了,现实中的我看着眼前的漆黑,任凭脑子中那个诉说着的我怒吼着,这样,挤出了两滴眼泪后才又继续回忆下去。
如果是我,我的妻子和我说了这样的话,我会无地自容的,我也绝不会让她说出这样的话。我没什么大的野心,我也知道我自己几斤几两,但我绝不会像您和我爸一样甘心于此。——我当时说到这里本想结束,但马上又觉得有些偏颇,我觉得该再补充一下:我这个人心重,我都不用她说出这样的话,只要她在提及别人生活时的一点语气,她看向别人的车的一个眼神,就足以让我疯狂。我无时无刻不在注意着这些!
说这些时,我想起和郭梓榆在一起时的一些自卑和敏感,我的胸腔里面有一块肉在绞痛。
你这样活着累不累?他问我。
还好吧,累也习惯了。我笑着回答,骄傲地笑着。
至少我有自卑感——想起来,我当时的骄傲该是这个。但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自己在骄傲什么。我又为自己解答了一个疑惑,现实中的我忍不住开心地笑了一下,擦去了那两滴眼泪。
您感谢我爷我奶生下您吗?我问他。
感谢啊,他们虽然不是什么有钱人,但是他们给了我爱,教会了我怎么做人……他郑重其事地说着,我也字字入耳。但是,他把生育之恩和养育之恩搞混了。
我之前说我从不认可什么生育之恩,这不是瞎说的!我是真的不能理解,也不能认同。——我看向他,他也看着我,他倒是没像我爸一样说我混蛋,可能是因为我爸说过了吧。
人来到这世上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我说,人只是自私的产物,是父母的一时兴起。就像我爸妈,他们要我的时候自己做好准备了吗?我就是个意外啊!我爸本来想打掉我,是我爷死活不同意!哼,说起来我爸还靠点谱,但他太孝顺!哼哼哼……觉得我混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