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正泰正色道:“当然可以。”
李世民却是皱眉:“可朕有些不放心,你还是太年轻了。”他摇了摇头,叹息。
陈正泰却是道:“恩师不信学生,也非要相信学生不可。”
李世民听到陈正泰的话,不由得恍然大悟。
不错,陈正泰这话还真说对了,让任何人来此,李世民都难以相信,理由很简单,江南错综复杂,尤其是这扬州,其他的人来了,只怕一到了地方,就难免和邓氏这样的人同流合污。
江南的事,李世民既然来了,也看到了,知道了,就一定要有一个结果,这是他向那老妇人发了毒誓的。
李世民阖目,面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似乎在权衡着什么,随后一拍大腿,眼中带着坚定道:“朕暂敕你为扬州都督,节制扬州事,先从扬州给朕查起,朕要你每隔三日,给朕上一道奏疏,这里曾发生了什么,还有什么弊政,统统都要俱实报朕。”
陈正泰心里知道,扬州这个地方,乃是整个大唐最重要的中重镇之一,现如今陛下将这暂时交给自己,一方面是其他人实在不放心,另一方面也是想要再磨砺自己的意思。
陈正泰对陛下的这个勒令没有意外,只是有一件事,他觉得还是得问过自己的这位恩师。
陈正泰便道:“只是,这越王当如何?”
李世民沉着脸,沉默片刻,才道:“朕不打算大张旗鼓的回长安去,若是大张旗鼓,沿途的州府势必要接送,朕怕惊扰了百姓,这些人……朕是看透了,让他们施行仁政,他们装聋作哑,可让他们迎奉朕,他们却是竭尽所能,只怕朕要回京的消息一出,这沿途的所有的州府,都要竭尽所能预备供奉之物,又不知要搜刮多少民脂民膏。”
说到这里,李世民忍不住又是叹了口气。
此次江南之行,他已算有了见识,道:“所以朕打算私下里先回长安,等抵达长安时,再传诏天下。至于李泰,此待罪之人,朕若是带着,多有不便,你暂将他看押在此,等朕回京之后,再命人来此押解。”
陈正泰心里想,可他终究还是越王啊,又没有定罪,我和他一起,得有多尴尬啊,是成天抽这孙子好呢,还是每天将他当大爷一样伺候?
似乎看出了陈正泰的担心,李世民便道:“他乃是罪囚,你不必网开一面,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知道朕的意思了吗?”
陈正泰其实等的就是这么一句话,虽然知道恩师已经对这个儿子失望之极,但毕竟人家还是皇子呢!现在有了恩师的答复,陈正泰也放心了。
他颔首道:“那么学生这就交代学生的二弟,陪同陛下预备启程。”
李世民却是摆摆手道:“就让苏卿家留在此吧,你身边也需用人。朕已密令齐州的军马在运河一侧枕戈待旦了,朕行船至山东,便可与他们会合,只需带几个禁卫即可。何况带着这样多的人,反而难以掩人耳目,朕需赶紧回长安去,回到长安,也该有所布置了。”
李世民的话里,似乎隐含着深意,显然,对于李世民而言,这件事是决不能这样算了的。接下来,整个朝堂,将会出现一次巨大的变动。
虽然就算是身为皇帝的李世民,也不知变局到底是什么,却也不禁心有戚戚焉,反正有一批人要倒霉了。
陈正泰知道李世民是个自信满满的人,他既说不必担心,自己再怎样劝说,也无济于事,何况自己这个恩师,戎马一生,历来勇猛果决,此次他宫中也带来了一批禁卫,虽只有二三十人,不过看来也都是好手。
再加上只要一离开扬州,立即便可和济州的兵马会合,倒也不必有什么过分的担心。
陈正泰应下:“学生谨遵师命。”
李世民随即目光温柔地看着他:“朕今日终于知道,为何朕是孤家寡人了,你看朕的儿子是什么居心,再看这些官吏,又哪一个不是心怀鬼胎?天下的世族们,只顾着自己的家族,这天下万民,倘使无朕,还不知如何被残害。幸赖正泰尚和朕一心,这扬州之事,朕给你专断之权,你放手为之,不必有什么顾忌。”
李世民说到此处,面上掠过了一丝悲哀。
陈正泰也不禁在心里幽幽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