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从来不易,在那一片杳无边际的雪原里,方圆万里暗沉沉不见生物,只听得风呼啸啸地肆虐着,仿佛要撕破漫天阴霾。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无分别,在没有物体可作为参照的情况下,完全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风过处,雪屑扬起,隐约可见雪下藏匿着森森白骨。
倏忽间,一阵清冷的歌声时断时续地随风飘散,又辗转回拢,最终拧成拆不散的曲调,绵延悠长:
韶华流水兮悠悠,丽日温暄兮晴翠柳,
淑景莺啼兮婉转,何事春风兮入画楼。
鸳鸯侣,鹦鹉洲,小桥洞里一扁舟,
千千素手,低眉颔首,只把清莲嗅。
你道是人物自风流,
我道是那造物之意,赐恩膏满地,予万物情柔......
这曲调清雅的歌里唱的是一番中州水乡的风光旖旎,与大漠雪原的萧瑟苦寒甚是格格不入。歌声清冷,却流淌着一股异样的温情,让人周身一暖。随着歌声越来越近,雪原上出现了两个小点,由远及近,渐渐清晰。那是踏雪而来的两个人影,雪原上难得一见的活物。
走在前头的是个男子,身形瘦削却挺拔俊逸,身上裹着黑裘袍,帽兜完全遮住了头部,看不清面容。跟在后头一摇一摆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面若清莲,眼眸清亮,红袄层层包裹下,身形圆滚笨拙,倒也显得可爱。
这俩人,也不知从多远处来,已经走了多久,就那么一前一后徐徐地走着,径直往东方而去。风呼啸着来去,脚步踩进雪层吱吱作响,呼哧呼哧的喘息吹出阵阵白雾,在一片死寂中扑腾着一丝生气。
唱歌的便是这男子,声线低沉清冷,声音却格外好听,歌声经久不散,余音袅袅如烟,仿佛出了他的口仍由他牵线把控一般,声声精妙。后面的少女听着曲,惊讶地发现夹袄上落的雪融化了,自己身上阵阵白烟升腾,身子也暖了些。
唱完这一阙,男子不动声色轻咳了两声,身体不易察觉地晃了一下。他停住脚步稳了稳,看看四野的地形,又抬头看看诡谲的天空,露出帽兜下的鹤发银丝,还有那张惊为天人的脸,以及一双洁白如雪、赫然灵动的狐狸耳。似乎察觉到什么不妥,眉头一锁,喊道,“河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