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初平元年(190)正月,袁绍等军阀已经在关东兴兵,而初平二年(191)二月,关东军势力更加猖獗。
初平元年春正月,后将军袁术、冀州牧韩馥、……济北相鲍信同时俱起兵,众各数万,推(袁)绍为盟主。--《魏书武帝纪》
一言蔽之,“二月社事件”的发生时间,是在关东兵起之后。
再看地点。
二月社的地点发生在阳城(豫州),恰好在洛阳以东。
既然初平元年(190)正月,关东已经兴兵讨伐洛阳;
那二月时节,百姓早该阖门自守,甚至举族搬迁;
如此一来,又岂有“齐聚社下”之道理?
兵荒马乱之际,不求自保反而聚众祭祀,逻辑何在?
须知,阳城东侧不远的颍川,即遭到董卓部将李傕的洗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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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卓遣李傕等出关东,所过虏略,至颍川、陈留而还。--《魏书荀彧传》
洛阳是“兵冲形胜之地”,而阳城恰在其东侧不远。
正月关东兵起,二月便有社民齐聚阳城;
考虑到豫州刺史孔伷(阳城属豫州)亦在“讨董联军”之列,所谓的“祭祀土神”(二月社),只怕难以置信。
因此董卓派军镇压,并号称“攻贼大获”,恐非虚言,而是确实如此。
只不过董卓老贼名声太坏,其人做过的暴行,也远不止这一两件。
因此把他塑造为毫无人性、杀人取乐的恶魔,也合情合理。
而且随着凉州集团的彻底覆灭,魏晋的官方史家(王沈、陈寿为代表)更没必要替董卓说好话。
官修史本身就是政治的产物,秉承当朝的意志,传播当朝的意识形态。
像董卓这种臭名昭彰的人物,即使被塑造成恶贯满盈的魔鬼,恐怕也不会有人探查真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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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所谓“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归焉”说的便是这个道理。
昔日子贡尝言:纣王之恶,远不如传说般严重。
子贡曰:“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论语子张》
其实看董卓之恶,也远不似书文所载般暴虐。
但无论是陈寿、王沈、王粲还是范晔,这群士人对“伤害了士族感情”的董卓,是绝不可能有半句好话的。
虽然董卓确实做过不少伤天害理的恶事,但行为初衷,远不如史料记载般恐怖。
其人无论是废少立献、盗掘帝陵,还是攻杀社民,实际都有逻辑可循。
废少立献是因为灵帝生前的改易储君计划、与何后**又逼杀董后所致;
另有“董侯”刘协的亲善心理作祟。
至于盗掘文陵,最初是借合葬何太后的契机而暗中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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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最重要的暴行,即所谓“攻杀社民”,则大概率是镇压乱党。
从时间与地点来看,正月关东兵起,而二月齐聚阳城,实在太过怪异。
此事恐怕并非社民聚集,而是关东义军集结。
因此董卓遣军队镇压,并非杀人取乐的变态行为。
至于所谓的“奸乱宫人公主”,恐怕亦有夸大。
至于奸乱宫人公主。其(董卓)凶逆如此。--《魏书董卓传》
董卓“少游羌胡、浸染夷风”是人所共知的事;
但灵帝卒年不过三十三岁,早年又屡丧皇子,留下的公主仅一人可考(万年公主),且记载散佚。
因此,董卓的乱行,恐怕主要集中在“奸乱宫人”(妃嫔、宫女)上。
但是若加上“奸乱公主”的罪行,无疑可以把董卓衬托得更加丑恶,于是史家也便不吝笔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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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卓固然是枭雄恶霸,罪孽深重,事无可讳,合该遗臭万年。
但览查诸书,推导串联其原本面貌,可知,董卓之恶,亦不似史书记载般恐怖。
其人实际就是一个不守礼法的边地军阀,在东都洛阳妄图专擅权柄,最终与士族反目,天下大乱的故事。
但在史家的理论构建下,如果说谁要为汉末晋初的百年丧乱(184-280)负起责任,那董卓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归焉。
此岂独商纣而已邪?
这便应了本章章节名,笔墨蘸宠辱,春秋何人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