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可真稀奇,他今天竟然悄悄候我,只为约你戌时西庭相见。他还说,不管你去不去,他都会候上一个时辰。”沈年年喃喃道。
“他是疯了么?”林岁岁漠然道。
“啊?对了,你可能还不知道,那姜敏之前一刻坠水朱虞后一刻便救了她,倒剩你被河水呛了许久,想来,他冒险也可能是向你致歉吧。”沈年年道。
“我知道,他游向姜敏之的时候,我看得一清二楚。”林岁岁感觉心里仿佛有什么下坠了,又不得不抑制着情绪,缓缓道:“致歉大可不必,不是责问就不错了。”
“怎么会?其实你不知道,昨夜御医署的人过来给你灌汤灌药的弄了半宿,我往东阁去取药材的时候,听见他弹琴了,我也不懂,但听着很悲情。”沈年年皱眉道:“后来我问了东门的仆人,说他弹了半宿,今日隔壁便传出来世子病了。”
林岁岁正想说“那又怎样”,听见朱虞病了却堪堪忍住了。
其实,这早已不是朱虞第一次在她面前做出选择了。与其说他选择了与自己划清界限,选择了应婚,选择了姜敏之,倒不如说,自始至终,他都选择着他作为世子该图求的生存,即使自己性命不保,他依旧无法奋不顾身。
而正因此,自己在他心里究竟是不是一个特别的存在早就没有意义了。虽然那把藏刀仍旧历历在目,虽然那双眼睛里总是裹藏着若有若无的情意,虽然他言行至此,但自己都不应该生气或者难过,从来都是不可得的人,一等再等,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累人累己而已。
“今晚都会了结的。”她郑重道。
“什么?”沈年年担忧地看着她,“月月,你不要做什么傻事啊。”
“不会的,我只是死心了,该放手了。”林岁岁勉强地笑道。
夜里戌时。
沈年年找了借口支开了东门的家仆,林岁岁第一次踏入了这几墙之隔,偌大的世子府。
因着今晚夜色晦暗,朱虞又是一身沉色,即使借着灯光,林岁岁都难以看清对面不过几步之远的人。立了许久,两人都不作声的沉默。
夏日的凉风吹过本该是清新舒适的,而此刻林岁岁却不得不拢了拢身上的披毡。
因为溺水后体寒,实在畏凉,她便定了定神,尽量轻松道:“如果你是为了姜小姐的事要责问我,不管你信不信,她推的我,我才会拉她下水的”看着对面的如同僵硬身影,林岁岁不禁呼了口气,硬着头皮说道:“如果你是感到愧对于我,那也大可不必,我明白的,世子处境如此,姜小姐离你更近,先救她是情理之中的,至于我也不过是多呛几口而已,世子不用愧疚”
明明来之前她在心里告诫过自己很多次,不要难过,不要难过,可此时还是不禁感觉委屈,可她一定要把嘴巴该说的话说完,她极力接着道:“还有就是,我应该给世子道歉。世子一再避嫌于我,而我却故作不懂,不断给你制造麻烦,世子明明已经有婚约在身,而我却硬是让姜小姐生疑,这样的心意,误人误己,我想明白了,我喜欢世子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以后”
“月儿,我不知道他如此怯弱。”朱虞暗哑的声音堪堪截断了她的话。
林岁岁尚且没反应过来朱虞的话,便快速地擦抹有些难受的眼睛,平静说着:“我该说的都说完了,我该回去了。”说完便走。
然而正当她跨出门外,站在小道上时,便落入身后的怀抱,不是完全熟悉的味道,就像梅香里掺了药一般,清而苦。
“我以为他会护你周全,你”朱虞道。
这一下,林岁岁反应过来,却是毫不留情的推开他,原本因刻意压抑情绪的声音此时倒是更为冰冷起来,她道:“世子,我自己就能护自己周全,我护不住的,我自然不会指望旁人,你失态了,回去吧。”
“不能心软,不能回头。”这是林岁岁最后撑着身子回到沈府的唯一想法。至于身后的那个人,她再也不该去考虑了。
夜里沈年年房中。
“月月,你睡了么?我想和你说件事情。”沈年年忽然打破沉默的房间。
林岁岁这几日看沈年年总是心不在焉,便一直觉得她心里有事,这下她主动说出来,林岁岁倒也不觉得惊奇,便认真问道:“没睡,怎么了吗?”
“自上次你说了我对阿黎只是懵懂的依赖,而不是喜欢,我就一直想知道什么样才叫喜欢呢。这几日,我随方衔安见了他姐姐,听他说了好多推心置腹的话”沈年年顿了顿,硬着头皮接道:“我喜欢他,还跟他私定了终身。”
林岁岁先是惊讶地看着她,而后倒是认真地说道:“这是好事啊,所以你为什么不开心?”
沈年年皱眉道:“你知道的,方氏和武族,很难啊。”
林岁岁平静道:“你们两情相悦,你不应惧怕这些。朱虞与我,更不可能,我还喜欢了他这样久,你们也并非绝无可能,别担心。”
沈年年不禁叹了口气,说道:“挺不可能的,光是我爹那关,我就过不去。武族前景这般,他怎么可能同意我嫁给方氏。”
林岁岁思考了一阵,说道:“此事不急,到时候我们在商量商量怎么给你爹说。别想了,先睡吧。”
沈年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