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堂上阴湿的梁柱间早已爬满青苔,唯有那些从屋檐缝隙中强行漫入的阳光,所到之处,只有光影斑驳。李启站于此间,一身白衣,如同蒙上了诡异的光影般。林岁岁不自觉紧张起来,毕竟,这里相见,可不是什么好事。
李启见林岁岁一副警戒的样子,不自觉笑了笑说道:“其实,林姑娘对李启的家事感兴趣的话,完全可以直接问我,不必这样大费周章,劳心劳力的。”
林岁岁皱眉望着他,不语。
李启接着道:“既然都来了,林姑娘何必站在门外不进来说话呢?你进来,我来告诉你。”
林岁岁听此,虽然半信半疑,但总算硬着头皮进来了。
李启倒是不糊弄她,开门见山,悠悠说道:“我和我妹妹确实是李夫人从孤儿庙带回来的孩子,并非他二人亲生。不过呢,倒并非是李夫人不能生育,反倒是李崇那老头自己生不了。”
见林岁岁略微诧异的表情,李启倒是很满意,接着道:“李崇自己心里明白,先是娶了那李夫人攀附关系,之后又将不能生育之名挂在李夫人头上,这一来他不但发迹了,反而免被耻笑。那时,人人都会说,是夫人无用,谁会说他呢。”
林岁岁见李启笑得晦明不清的,不禁眉头蹙得更深起来。
他又接道:“那李夫人心地倒很是善良,只是实在软弱无能,只会一味地依附李崇。她来孤儿庙那日,见我和我妹妹一整个冬日都是衣不遮体,便泣不成声,执意要带回我们,后来果然被李崇毒打了一顿。她尚且如此,更何况我和我妹妹还只是两个孩子。”
林岁岁说道:“所以你恨李崇?”
李启沉了沉脸色,平静地说道:“我不仅恨那老头,我也痛恨那李夫人。”
他凑近了些林岁岁,小声认真道:“她就是我药死的。”
林岁岁眼睛骤然紧盯着他。
李启不以为意,接着说道:“怎么会不痛恨呢?因着她,我和我妹妹这一生都没办法摆脱李崇这个噩梦。她连自己都保全不了,却妄图去做所谓救助两个孩童的事情!真是可笑。”
“李崇原本就是极其不待见我们的,辱骂毒打早已是常态。后来,他大概又想明白了,不过是随手如同圈养犬畜般养大两个孤苦无依的孩子,他就能得到很大的回报,何乐不为?我妹妹是他的政治筹码,为了攀爬官位,随手就给了一个半截入了土的老头作妾,现今都不知道是生是死。至于我,我在一日,他李崇就不会被嘲笑无子一日,再说,毕竟养了这样久,万一哪天用上了,岂不顺手?”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岁岁一眼,笑了笑补充道:“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吃喝嫖赌都沾,因为李崇希望看到这样的我,他不断想掌锢我,养废我,无非就是怕哪天死于我手罢了。”
林岁岁看着面前这个人早已是五颜六色的样子了,可她骤然反应过来:“所以,你跟我说这些是不怕我拿你的短了是么?你药死李夫人这件事早就不怕通天了是么?”
他笑得更深入眼底,说道:“还是怕的,毕竟我如今也需要顺着李崇的意思才能活下去,他要是知道他夫人就是我药死的,他还不得不惜一切代价先把我这个祸患解决了?”
他顿了顿,说道:“只是呢,你不会说出去的,不仅如此,你还要嫁给我。”
林岁岁如同雷声乍响,骤然失色,说道:“你在说什么?!”
李启耐心地说道:“聪明如林姑娘,怎么会不懂我在说什么。娶了你,我就彻底有了和李崇对立的资本,他还可能傻到以为我替他拿下了整个士族的支持,因此而对我彻底没有防备,我想做什么还不都是轻而易举。至于你,你也算对我有恩,我总该不会像李崇对他夫人那样对你的。”
林岁岁冷然道:“你就这样笃定能吃定我?”
李启回答道:“和林姑娘有所接触后,我本也不是那么笃定的,但是,林姑娘对朱虞世子的情深,倒是让我看到了结果。”
林岁岁只感觉自己有些崩溃,李启的算盘原来打在自己和士族身上!他原来不断试探自己,就是要料准今日之局!他早已是吃定她断然不会不顾朱虞而打翻这场被迫低头的最终局面。可是可是,她甚至与朱虞连所谓的私情都没有!她的灾难竟然是因为对朱虞情深至此,原来喜欢一个人,都可以把自己葬送了的。
半晌,她有些绝望地开口,无力说道:“这是你们的事情,为什么偏偏要拉上我呢?再怎样,我并未伤害过你们任何一个。”
李启听此,倒是把脸别开了,背对着她,看着那些光影,轻轻地说道:“大概是因为,你是士族之女,却爱上一个不该动情的人吧。既然享受了这个身份带来的殊荣,林姑娘自然也该承受它带来的不便,就好比越郡王那样的人都为着姑娘驱驰,但谁又知道是不是身份所带来的,姑娘且说何日与我成亲吧。”
林岁岁感觉连一句话说出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能弃了朱虞么?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吧?可以了吧?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可她一开口却是,郑重地说道:“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