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赋税样不公平地重,姑苏本地人对朝廷没有太多好感,反而喜闻乐见买活军崛起,也就不足为奇了。和议的达成,更直接避免了大额军费的开销,又肯定能促进济的发展,里里,便数不清的银子在里头滚着。自从见到和议开始,诸位大老爷的脸便圆的,见了人笑眯眯地恭贺新禧,可见心情之佳。
今日的小书房内,更充斥了笑,人们嘻嘻哈哈,投机地谈论着云县和议带来的商业前景,以及广陵府的老朋友们心中会有多么恚怒不打,议和,买活军的私盐岂不越发地要卖到他们里来了老盐商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但对松江和姑苏来说,棉布买活军的好,他们需要皮棉啊,松江姑苏的丝绸也不愁销路广陵府的烦恼,和他们又有么关系呢
再好也不过的年节了,老爷们甚至也有了做学问的心,拈着胡须,议论起了颁发的新历法。
“东西,自然好的了,旧历法不堪用,若信了历书上的节气,那要耽误农事的。”大家对华夏历的准确非常信任的,因为谢六姐的天人份,也因为已有人传说,主编部历法的人,前阵子遭了贼手的徐子先。徐子先在天文上的造诣,大家所公认的。“已元月了,怎么咱们城内没有青头历发卖可不该,别耽搁了春耕”
“华夏历,倒也的确别出心裁啊只为何把元年定在秦统一六国那年呢若以大一统的时间来算,那怎么也该从三代又或者周代开始吧”
“张兄就有所不知了,那些青头小儿新出了一本书,叫作政治与社会,其中将商、周分为封建社会,而秦一统天下,为所谓的集权大一统社会,周代那不叫大一统,叫封建。”
“封建吗”
政治教材刚出来不到两月,多少有些消息不太灵通的客人,年前在乡下奔忙,便没有看到本书,一听话,顿时不干了,起就要翻检,请王老爷拿出来看看,王老爷笑道,“大年下不看扫兴的东西,免得张兄憋得难受”
自然因为青头小儿的书中,颇多谬语,叫人看了忍不住要勃然大怒,甚至立刻争辩呵斥起来,而正月里又最不该说坏话的。张老爷闻言,便先不看了,但到底索来了书本藏入怀中,“抄好了便。”
“君子借书,惯例不的。王兄可要盯好了。”不知谁捏着嗓子在墙边笑话张老爷,张老爷着急分辨道,“哪里有不呢”
一字漏了马脚,众人一发哄笑起来,一时听差来报,小班已调好丝弦,众人又移步去鸳鸯厅中,隔着水听着那小亭中几小唱袅袅娜娜唱了一回,大戏台那里又开了麻姑献寿,园内园衣香鬓影,众人谈笑风生,端的热闹非凡。
那厅中的桌茶点撤了,换成了高高的看盘,而看盘又换成了酢、糟、冻、腌、醉、酱、风、腊、拌等十余种做法的冷盘看菜,佐以烧得滚热的四五种名酒,有花雕、玉露烧,不喝酒的有果子酿,众人谈笑间略用了些冷盘,便撤下换上一道道热菜,如此吃吃喝喝、看看听听、谈谈笑笑,样的春酒要连吃几日才算将亲友招待完了。
正月里,时不时的会有亲友的小聚,在并山园中尽情玩赏冬景等到正月初十,各院的家眷多数恢复平常了,忽又下了雪,场雪竟有将太湖上的果农给冻死的,但对王老爷来说,倒自然更增雅兴,当下连夜派出请柬,请众亲友赴宴,特意嘱咐随第二日清早要去码头买报纸,“我算着新一期报纸将到了,速速买下四五十份来,上回叫那申家翁巴巴地给我送了些,倒显得我王家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的评价,对王家随来说自然奇耻大辱,随绷着脸肃然应下,第二天一早便去了码头,将午时回来,只带了四五份报纸,道,“船刚到,报纸卖得极快,连通判、知府老爷家的下人在守着,无法,只得几人商议着,算了份数,勉强分了四份回来。”
王老爷便问道,“如此,知府家拿了几份”
“他们也就取了四套,镇守太监府上拿了十几套。”
王老爷便不说话了,微微点点头,因客人已进门,便暂将报纸搁在一边,笑着出门迎客,来人却恰申老爷,他最殷勤,往往总早来。进门见到报纸,便笑道,“王兄有办法今早船到,几百份报纸售罄,我家听差回来说,面略差一些,压根无法买到,若我们家样门第,便一份无。”
“申兄何处说来,无非我家人去得稍早而已,乡野闲人,休说些”
二人寒暄了几句,待茶来了,便不约而取了报纸来看。申老爷先看了头版,眉头微微一挑,失笑道,“青头小儿又发癫了”
买活军常有如此暴论,申老爷倒也见怪不怪了,将那文章旁印的买活军旗帜定睛细看了几眼,评论了句,“乃轻重失当,发新历样大的事,居然不新年第一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