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这戏能不好吗若是不好,三四个月光景,如何唱遍江南,听说都唱到两广去了。”
“这戏还能叫唱吗得叫演”
大家说笑着,很快人也到齐了,时辰也已不早,便先动身去港口那里看看,“要是有台子,风不大,明早在海边演一场,再到小沟村去。”
这个流动戏班子,所有家当都在一辆马车上,人员构成和行动节奏都非常简单,专演何赛花,人数就卡死在了剧本要求的最低限度,六个人上,刚好,胖子是班主,兼任车夫,剩下五个人在车里和箱笼挤一挤。
他们的演出是按墟日来的,禾城这里,一般是二日一小场,五日一大墟,所有的墟点都是固定的,也有相应的场地。如此一辆车就在周边跑,若是勤快,今日演出,明日赶到下一个墟点,后日还可以再演出一场,两日一场,一个月便是十五场遇到热情的观众,一日还能演个两场。这样只在禾城这里十几个墟点打转,大约一个多月能转一圈。
要说一场戏看得多,观众会生厌,那也是许久以后的事了,毕竟不是每个墟日,周围村落的人都会来赶圩,总是有人没有看过的,便是看过的人,往往也不介意再看一遍这年头农户的娱乐极少,遇到喜欢的戏码,接连看个七八遍,恨不得背下来的都有。尤其是有些好的唱段,那真是台上唱,台下也唱,说不上多么喜新厌旧,有好些班子,一本戏唱十年以上都不是问题。
当然,需要时不时推陈出新的戏班子也有,但那都是在城里唱给老爷们听的好班子,收入也要比何赛花这样的小班高得多,胖子这个小班的收入主要有两个来源第一是观众自发的赏钱,这个是很不固定的,多的话一场三四百、上千文都有,少的话,几十文也是要演完的。
第二,就是买活军发给的工资了,一场三百文,不多不少,六个人分,正好一人五十文,这是给买活军这里派出的戏班子结算的总额。所以这些戏班一般都把演员压在六个人左右,这就是缘故了。多了自家分的钱就少,还不如多记一段台词,多拿一些是一些。
一场五十文,一个月唱个十五场,这里是七百多文,属于有演就能拿的,赏钱大家分一分,一个月一般都能有个一千多文,这份收入对戏班子来说实在不低。像郑莺儿她们班的演员,这个业务水平若是放到别的戏班子里去,那是连饱饭都没有得吃的。
戏班子里能有现钱在手里的,一般都是班主,还有当红的伶人,也会有人打赏名贵玩物不过达官贵人一般自家都豢养戏班,那又是另一种办法了,也不是郑莺儿她们所能知道的。像郑莺儿这样的身板,若不是买活军排了新戏,她一辈子和戏是没有一点接触的,要不是班里胖子、白小攀等人,都有乡村戏班的经验,也不可能知道更多东西。
对胖子他们来说,这种新型的巡演,当然也比从前好得多。他们以前是专门在一府内赶大庙会的唯有大庙会,会花钱请人来唱戏,小墟谁请只能是靠打赏,但打赏的钱真不多,一百多文是不能回本的,还不如专赶大庙会赚头多一些。
如此一个月能唱三场就不错了,班主手里能落个二三两的盈余是好的,至于其余的伶人,说是班主的徒弟,实际上拿不到太多钱,戏班更像是赶路的凭借,又有个免费食宿,若是不满足于班主平日里给的稀薄月钱,那旁的收入主要便靠皮肉上的买卖乡村赶远路的戏班子,几乎全都是男伶,所以他们前半夜唱的正经,但到了后半夜会唱荤戏,不但赏钱多,也方便有意的徒儿们找客源。
能找到客人的,当然都是年轻颜色好的弟子,年纪大了,有心的便转为拉琴打板,或者自己做班主,也有转行的,从此便不知去向,男伶幼年起便不曾吃苦种田,能做的营生很少,多数是不知所踪。如胖子这般的伶人算是很幸运的,来了买活军这里,现下一个月一千文到手的报酬,吃住上稍微省一点,至少能置办下一点家业来。而且何赛花戏班子并不怎么挑剔年龄,或者说还正要有一点年纪,才能演出这么多角色的三昧。
自然了,这戏班子也不能是随便拉几个路人来便可以演的,除了郑莺儿是从农妇中选,经过培训投入演出以外,其余配角多是由有戏班子经验的男伶充任,因为大段长本的台词,没有一点工夫是背不下来的,而且在舞台上,一举一动都和平时不太一样,也需要相当的表演经验。而且这份活计要走南闯北,年纪大的女伶一般都不愿出门,比较愿意在买活军治下之内做流动演出,晚上能回自家歇宿,即便演出的场次或许比外头要少,但至少没那么折腾。
不错,何赛花巧耕田,在买活军之外受到的欢迎,还比买活军治下更为广泛,虽然买活军治下的百姓也喜欢看戏,也觉得这故事有意思,但他们中不少人会觉得巧耕田里教导的一些农业技巧,完全是浪费时间,因为本就是已经会了的东西,戏上还拿来讲就无聊了。尤其是已经分过田的村庄,很多观众对于戏里的内容反而会有些恼羞成怒的感觉因为恰恰就是发生过的事,在现实中充当了反派的人,看到了怎么能不恼怒呢
越是分田久,越是种田好,总之,被买活军占据得久,越是繁华的地方,对何赛花巧耕田的反响也就越平淡,尤其是城镇内,何赛花巧耕田的反响还是比较平淡,那里最近流行的是另一出名家写的姻缘错,也是和买活军治下的生活有关。不过郑莺儿他们这几个月都在外巡演,所以还没看过这出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