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大郎奇道,“可是出去上课受气了”他倒是想说,若是上得不开心,那就不上了,但也说不出口,因为卫姑娘现在出去开拼音班,赚得可比他这个二把刀的木匠要多多了。
“不是。”卫太太提着大茶壶进来,给卫大郎倒了一茶碗的热水,快言快语地说,“还不是隔邻院子那杨寡妇闹的你妹妹也是好心,说是今年冬天冷,杨寡妇烧不起炕,只能守着个火盆,那火盆白天就只有一丝热气,杨寡妇冻得那是只有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恰好,她也盘算着要出去赁房住年纪大了,再这么一家人挤在一炕上睡也不是事,可今年又冷,烧火盆烧炉子不顶用,让她单睡在小间得睡出病来。
本来明年春天,你也出师回家住了,也可说亲了,她出去就赁在杨寡妇小院子里住,不是恰好吗今年这么冷,你妹妹就想着要不年前就过去算了,房钱免两个月,她出钱把杨寡妇家的炕烧起来,至少白日里也比那火盆暖不是这就去和杨寡妇商议。
皆大欢喜的事儿,可你知道杨寡妇说什么吗那话可气人了,我都学不出来”
卫太太总算还有些眼色,扫了卫姑娘一眼,压低声音和卫大郎学道,“我陪你妹妹去的,就看着杨寡妇那脸色,真是酸着脸,那声音扭着,大姑娘,我这是苦了一辈子,可也干净了一辈子,我是宁愿冻死,可也不敢容您的大驾,你说这是什么话”
她也气得红了眼,站在地下抹泪道,“我当时就要挠她,姑娘给我拉住了,一声不吭掉头就走全都是高四柱家那个碎嘴子婆娘在那嚼粪自从上个月这儿有一张小报到处传,名字起得真真儿的,什么十夫十妻奇案,打那以后,高四柱家的就到处说嘴,说,说”
卫太太都说不下去了,还是卫姑娘沉着脸接口,“说买活军的婆娘全都是银娃当妇,人尽可夫,买活军的女吏目上了衙门就是乱搞这说的是买活军,可背地里指的是谁大家心里难道不清楚说的这就是我呢这一年来好容易攒点银子,这不就碍着别人的眼了好不容易有个话口子,风言风语,尽就这样编排”
这也难怪屋内气氛如此沉闷了,自古唇枪舌剑,最是诛心,大姑娘最要紧的可不就是清清白白的名声卫姑娘本就因为性子极为好强,在街坊这一带北人说嘴,今年以来,因为和买活军走得近,赚了一笔银子,这会儿买活军的小揭帖一出来,名声不可避免也要跟着受累。
卫家虽然家境不富裕,可卫夫子是做私塾的,一向也以书香门第自诩,一家人的清名都被卫姑娘带累了,如何能不生气又还有一层很现实的考虑,若是卫家名声败坏了,明年起私塾收不到学生了,一家人的生计该怎么办又或者买活军的名声也跟着败坏了,别个妇女不敢再跟着卫姑娘学拼音了,一家两口人的嚼谷岂不是都要受了影响
这都是很现实的考量,卫大郎听了,也是忧心发怒,卫太太又喋喋不休,说那杨寡妇如何可恶,往年自家帮扶她多少云云,恨不得返回去撕了她的嘴似的,卫夫子喝道,“好了胡说什么,老得快死了的寡妇,人家都绕着走,你还去挠她她是巴不得你动手,这就把你给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