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彩云道的传教,衙门是否给予保护,影响根本不大,无非锦上添花而已。但衙门依靠知识教的地方,那就太多了,知识教开路,把汉语的口子给打开了,高产粮种传播了过去,对女军主的崇拜种下了根子,对粮种的依赖培养了出来,衙门才有插手夷寨运转的基础,吏目们才能放心大胆地前往夷寨,去做后续的工作。
到了夷寨,该怎么和当地人交流?那就要学着说夷人的土话了,这土话向谁学习?基本只有两个选择,土司府里养的通译,或者是知识教信徒。这不论怎么看都是选后者,前者和买地怎么可能是一条心?谁也不放心和他们学土话,那等于是把自己的唇舌交给敌人,是授人以柄般的愚蠢行为。
没了知识教,买活军衙门万无可能在彩云道这么快就打开局面,于楚雄这样,夷人为主,只有少量汉人的生地,在几年间也至少把衙门给扎根下来,找了一点存在感——这里八成要归功于知识教的拓荒。
甚至可以说,把楚雄改土归流,而没有爆发一次冲突,流一滴血,知识教是有首功的,敏军则为次功。楚雄这里,汉人逐渐增多,和昆明距离又近,昆明衙门多次打击楚雄、武定等地的土司家族,扶植亲善汉人的世系上位,甚至干脆如白杆兵一样,任命汉人来做土司,虽然往往只是担任一代,但这种终生任职的土官制度,使得当地夷人之间,派系林立,互有恩怨不能团结,无法形成对昆明的军事威胁。
买活军手持敏朝皇帝一纸敕令,令沐王府俯首称臣,彩云道汉衙门归于买地之后,楚雄土司也没有乘势闹事,反而被楚雄这里的买地长官‘杯酒释兵权’,仙画一看,仙酒一喝,再把眼镜带一带,听长官介绍一下‘体检’、‘长生’,这些平均寿命不超过五十岁的土司,转念一想,还不如搬到羊城港去做富家翁,带了家中近亲,把自己的寨子一卖,一走了之,这样楚雄这里就只有汉人衙门,土司府人去楼空,算是被买活军衙门把地盘给占住了。
这些土司,上路的时候,能把直系亲属带全,那都不错了,庞大的家族自然少不得有留下来的亲眷,这些亲眷也受到买地的栽培,府城这里,常年开设的扫盲班,主要就是针对这些已经会说汉话的常住人口,还有一些知识教在夷寨中发现的读书苗子,都是有了汉话基础,过来学买地学问的,只要把扫盲班的毕业证书拿到,他们就可以参加吏目考试——和多年前临城县招考吏目意思差不多,门槛是很低的。只要肯学习、有天份、会来事,想吃上食堂饭并不困难。
楚雄这里,两年间也招收了二十来个通晓两族语言,机灵肯干的夷族吏目,这是一拨人,还有一拨就是如陶珠儿一般,两年间陆续被派来支援的外地吏目,再加上接收时就在军中,接收后就地转业,形成衙门班子的骨干派,三拨人加在一起,三百人不到,组成了楚雄府下属八个县城所有衙门班子。
按道理讲,三拨人本该各成派系,不说勾心斗角吧,彼此往来也要小心谨慎,不能交心。然而事实却恰恰相反,尽管出身、样貌、习俗都是截然不同,但吏目们彼此却很和睦,甚至可以说是极为抱团——把隔阂打通的,依然是知识教,陶珠儿本来还担心,自己对知识教的好感会成为仕途上进步的阻碍,但很快就发现自己完全多虑,起码在楚雄,衙门能绕开知识教的时候根本不多,夷族吏目全都是知识教的虔诚信徒,这甚至成为了衙门招收本地吏目的一个标准:一个夷族,如果不信知识教,是哪里学来的知识,通过吏目考试的?如果是来源于土司府的栽培,那么,他必然是土司府的重要人物,这样的人,在很多时候都是买地衙门的假想敌,致力于拔除土司府影响的衙门,能放心的任用土司府的嫡系么?
不是知识教的虔信者,没有祭司的介绍信,衙门都不敢招收,这是夷人的情况。衙门这里,不分骨干、外援,都要在知识教的组织下来学习夷族土话,没有知识教,无法去寻找老师,夷、汉言语严重不通,现状就是,楚雄这样的地方,除了土司府,村寨里根本没人会说汉话的情况很常见,少了知识教的祭司,衙门上哪去找精通两族语言的老师?固然夷寨中有很多人都完成了基本的汉语词汇学习,但这不意味着他们的水平足够做语言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