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子熟练的拽起祁老的头发,让剩下的村民得以看见他最后的面容,只见祁老眼神空洞,面如死灰,嘴巴半张着,沾着脏兮兮的下涎,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悲鸣,似乎想要说点什么。
不等他开口,傻根早已手起刀落,祁老的身子一歪,脖腔里的血溅了村民一脸,头却稳稳的被六子拿在手中,凝固着最后一瞬的表情,有绝望,有不甘,甚至还有一丝惋惜。
六子则熟练的将人头的头发打了个结,别在了腰间的甲带上。
没有意料之中的哭天喊地,被反绑着双手的人群就这么一起静静的看着,任凭祁老的血在他们脸上流着,即便他歪在地上的尸身仍在往腔子外面冒着血,没了人头的身体甚至还轻微的抽动了一下,但所有人都保持了缄默。
此刻天已大亮,村里原来运粮食的六七辆牛车如今被当做了运送战利品的工具,赵财招呼其他人将收缴的粮食都被扛上车,甚至连村民自家豢养的鸡羊猪狗,也都装了三四辆驴车。
此次夜袭也算满载而归,士卒们虽然疲惫,但也面露喜色,有些人的行囊鼓鼓囊囊,想必也私藏了些财货。私藏战利品本应受军法,但耿威看到了也没说什么,毕竟这些是他借来的兵卒,回程还有一段路要走,他不想节外生枝。
此刻的村民们也被勒令站起了身,但仍然被反绑着双手,一人腰间系着的粗麻绳拴在身后的另一人腰间,如此往复,形成一条人链,这是携虏归囚的老法子,任凭谁想独跑都要受其他人牵制,若是一起奔走则很容易因相互掣肘而绊倒。
耿威往俘虏里扫了一眼,有些人衣衫褴褛,身上还带着伤,不时呻吟着,还有些村妇衣衫不整神情呆滞,显然是昨晚遭到了士卒的凌辱。
接下来这些人的命运就由不得他们自己做主了!
好一些的没入官奴还能做个贱籍夫役,差一些的则沦为阉人娼妓,成为权贵的玩物,生死都由不得自己。
耿威最后的目光落到了队伍末尾那个黑脸的汉子身上,只见他眼神无光,紧抿着嘴唇,身后还有他的两个家眷,似乎是一对儿女,大儿子虽然身体魁梧,但精神萎靡,却有着一些超越年纪的沧桑感,小女儿头发散乱面容枯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此次收获颇丰,回去之后若向上官求情,应该可以把此人赏赐给我做个仆役吧”
想到于此的耿威不愿再做耽搁,他翻身上马,略微整理了一下箭袋,便朝士卒们吆喝了一声。
“回城!”
随着他的吆喝,冗长的队伍开始缓慢移动起来,走在最前面的是骑马的耿威和装粮食的牛车,俘虏们一字排开,被兵卒们押送着走在后面。
队伍经过田间的时候,有好事的兵丁点燃了几处还没收完的麦田,秋干物躁,这火很快便成了燎原之势,连带着数片的田地都烧了起来,扭曲的火墙在河谷的田野间肆虐,留下一道道如伤痕般的焦土。
见此情景,人群之中先是传来了低低的啜泣,不多久这情绪便蔓延开来,啜泣很快变成了哭喊,有人干脆跪在了原地,对着已成灰烬的土地放声痛哭,这哭声悲惨至极,在河谷间回荡着,竟渐渐成为了悲鸣。
几个士卒走了过来,毫不客气的奉上一顿拳脚,队伍才得以继续前进,但哭声却没有停过。
耿威走在前头,听见了队伍后面传来的哭嚎声,回头看了一眼,这些村民也是古怪,领头的村长死了无动于衷,烧了几亩田便哭成了这样,难不成田比命还重要么?
想到于此,耿威干笑了一声,抿了口酒专心赶路,不再作声。
返程的路有两条,古秦道是大路,虽然路途远了些,但路平好走,赶一赶趁天黑关城门之前还是能赶到上邽的。另一条则是云杉道,这云杉道顾名思义就是条横穿云杉林的小路,路虽然不及古秦道平坦,但好在近了不少,只需半日就能抵达。
耿威不想在路上多耽搁,治谷司的尉吏还在等他复命,明日还要带着那村长的人头去其他几个村缴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