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乌鸦舒展着黑色的羽翼,先是在空中悠然滑翔着,随后扑棱了两下翅膀,借着气流越过一座连绵起伏的山脉,才终于俯瞰到了空气中那浓郁血腥味的来源。
山峦间不大的平原上,盘踞一座被城墙包裹的城市。
这城形状狭长,沿着河流自东向西横亘在喇叭口状的山谷间,与河岸两侧零星分布的堡垒组成一只凹字形的巨兽,堵住了前往山谷另一侧的去路。
而城市的东南两侧则烟尘滚滚,数不清的黑色小点组成一个个奇怪的阵列,不断向着城墙前进着。
这些黑点组成的阵列一次又一次的冲击着城墙,却又每次都会被城墙击溃,溃逃没多久的黑点们又会在不远处重新集结起来,再一次发起冲锋。
乌鸦有些好奇,它俯冲着掠过城头,才发现那些冲击城墙的黑点竟然都是穿着甲衣的士兵,他们在阵列中嘶声呐喊着,头上的皮弁高高隆起,仿佛一个铁塔。
而城头上也有无数身穿甲胄的士卒,他们虽然着装不一,却也同样呐喊着,舞动着手里的长杆兵刃,将试图登上城头的敌人挑落下去。
乌鸦只在城头盘旋了片刻,便悻悻然扇翅而去,只因低空中无数横行的箭矢,还有那不时带着黑色烟迹砸进城里的火焰投石。
但这些都没有让它感到惊慌,如今这片土地上,人类间这般残酷的厮杀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
它还有些耐心,毕竟循着血腥而来,所觊觎的,也不过就是阵亡者的血肉。
此时已近黄昏,城东不远处成片的白色营寨里忽然传来金属的敲击声,听到声音的士兵们渐渐如潮水般褪去,空留城头下数百具横仰交叉的尸体。
城关萧索,残阳泣血。
冒着热气的棒子面粥和夹着肉的干饼刚刚从后军传来,城墙边退下来的兵士已经卸下了甲胄,蹲在地上大口吃了起来。
他们有些人的脸上和身上还沾着殷红的血渍,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战友的,偶尔有些血迹粘到了饼上,众人也毫不在意,依旧狼吞虎咽的吃着。
能从战场上活着走下来的人,早已淡漠了生死。
而这其中的一人面对食物却无动于衷,也不像其他人蹲在地上,而是寻了个马扎坐在营帐边,有些丧气的望着远处依旧屹立不倒的城墙出神。
“周司马,要不吃点?”
身边一个席地而坐的兵头抬眼对着他咧嘴笑道,他袒露着上半身,身上还散着热气,正一手攥着个饼子大口的啃着。
“冯孬子,刚下阵你就脱成这样,也不怕得卸甲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