韭夏背着徐质成,行迈靡靡、中心摇摇地朝崖边走去。
她不顾山路崎岖,也不顾头晕目眩,早已是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豆大的泪滴像断线的珍珠吧嗒吧嗒落下,泪眼朦胧中,她恍惚看到一牙儿乌黑的刀尖从胸口洞穿而出,冒出大片殷红的血迹,浸染青衣。
不知是因为泪水还是失血,韭夏双眼一阵模糊,虚浮的脚步踉跄了几下,脚底一软栽倒在地。
徐质成缓缓抽回朴刀,跳到身前,冷冷地看着她:
“韭夏姐姐,得罪了,在下还有不能死的理由。”
韭夏抬头看着徐质成,确切地说是望向徐质成的方向,涣散的双目中勉强凝聚起一丝神采,透着满是柔和的光亮,她发白的嘴唇尽力勾起一个惨淡的笑容,艰难地爬起身,摇摇晃晃朝徐质成走来。
徐质成有些慌神,举起朴刀后撤几步,退至崖边。他虚张声势道:
“韭夏姐姐,我给朴刀上涂满了紫幽鼩的唾液,含有剧毒,我劝你还是别动得好,省得白费力气。”
韭夏犹若未闻,只自顾自一步一步趔趄着朝他走来,探出手摸向他的脸。
大片大片的鲜血涌出,顺着韭夏鹅颈般修长白皙的皮肤流下,砸落在地上像绽开的花瓣。毒性发作,她脚下一软,倒在血泊中再也站不起来了。徐质成这才默默松了口气。
韭夏苟延残喘着,她无力起身,只能嗬嗬地咳了几口血唾沫,声若蚊蝇:
“阿姐惊悸梦魇,夜不能寐。患上这眩晕症,实在罪有应得。阿良,阿姐设想过无数次和你的再会,”她按了按胸口,鲜血从雪白的指缝中淌出,触目惊心,然而面无血色的脸上却露出满足的笑容,“这竟是做梦也不敢奢求的最美好的结局……”
“阿良,紫幽鼩的唾液中并非含有剧毒,应当是有麻痹之效,一段时间内无法行动也无法调用灵气,”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怀中取出一个香囊,递向徐质成,“陈公子他们想要对付你,阿姐死了,他得不到朴刀,必然不肯放过你。这香囊是阿姐从小喂食他的灵兽时佩戴之物,它们对这气味很熟悉,不会攻击你的。”
徐质成半信半疑,不敢贸然接近韭夏,只让小风妖托着香囊一卷而回。
他反复检查,确定此物只是普通的香囊之后,才收进怀里,扭头向回走去。
他皱着眉头暗自思量,既然这陈公子像狗皮膏药一样甩也甩不掉,那就只好回去补刀了,何况紫幽鼩还在他手上。
他边走边想,就听到身后韭夏奄奄一息地呢喃:“阿良……”
他停下脚步,侧过头去,余光看向这个命若游丝的女人,就在前两天,还像亲姐姐一样对他无微不至照顾有加。如今,却香消玉殒在他的朴刀之下,无人替她瘗玉埋香。
见徐质成停了下来,韭夏只是温柔地笑,额前散乱的发丝像风中的柳枝:
“阿良,求求你能不能再唤我一声阿姐……”
徐质成转过身,面色复杂地看着她,几乎都要张开嘴了。他还是狠下心,目光变冷,头也不回地离去了。风中只留下韭夏对阿良说的最多的三个字:
“对不起……”
这如花似玉的女子头无力地垂下,眼里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弭于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