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捅过一刀的伤口正隐隐作痛着,贺熠捂着伤口,咧嘴道“哈好笑了,你以为我会稀罕你帮我滚”
“你稀罕不稀罕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说要帮你,是真心的。”简禾将弃仙抛到了远处,强行将挣扎着的他抱了起来,按在了床上“反正,随你怎么骂,我不滚,你也别想着滚。要么我们抱着一起滚。”
他们现在的体型相差太多,简禾再娇小,也是个成年人,压住一个小胳膊小腿的小孩儿,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没试过这样受制于人了,连番挣动,都无计可施。这种感觉,就好似是维持了许久的自尊心,终于被撕了个粉碎,贺熠口不择言,骂道“我凭什么听你的你管得着我吗”
“我管得着。”简禾直视着他,用比他还大,却不容置喙的声音,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道“就凭在江州城外捡到你的人是我,就凭在仴城是我帮你引开了追兵,就凭这座屋子是我找到的,就凭你现在连弃仙都拿不动,就凭你现在打不过我。”
一连几个排比句,贺熠呆然了一瞬,勃然大怒“闭嘴等我恢复了,我要第一个杀了你”
二人互相瞪着彼此,气氛一时剑拔弩张至极。
简禾直视着他写满了不甘心的眼睛,肯定地道“你撒谎。”
“”
“在一年前,我阻止你刺杀玄衣的那一刻,不就已经露出马脚了那时候,你就发现我不是尸体了,为什么还继续保护着我的身体你大可以把蛊虫取出来,让我这副身体烂掉啊。为什么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还在用心头血保存着我的身体你说杀我,难道不是在撒谎你真的下得了手吗”
贺熠道“我当然下得了手”
“是吗”简禾不为所动,续道“我记得,在江州城外面的破庙里捡到你的时候,你是个瞎子,弃仙折断了,灵力晦涩,还不知道我是谁。为了活下去,你选择了利用我来隐藏自己的行踪。这一次比上回的情况更糟糕。而且,在仴城中,能帮你的人、最适合帮你的人,也只有我了。为什么不像上次一样利用我为什么要我滚”
贺熠咧嘴道“你这么快就忘了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因为我不稀罕你帮我”
“不对。”简禾轻声道“因为你喜欢我,因为你这一次,真的相信了我。”
贺熠身子一震,大笑道“你少自作多情了,我谁都不会信我也不知道喜欢是什么”
“你说这些话是赶不走我的。”简禾低声道“还有,贺熠,不要笑了。”
贺熠的笑声凝了一瞬。
“开心就笑,伤心就哭,小孩子都懂得的道理”简禾伸出手去,强行地揉了揉他的脸,声音却温柔得不可思议“你是人,又不是怪物,偶尔向信任的人示弱一次,发泄一次,又有什么所谓就算你哭得满脸鼻涕,我也不会笑话你的。”
“”
言尽于此,简禾起身,拾起了弃仙,还给了他“我嘛,现在虽然是长得比你高,力气也比你大,但是,我总不能一天到晚都不干别的事情,就光盯着你。你要是真的想跑,我总有看不住的时候。所以,我不会再拘着你了,你想走就走。”
她的态度骤变,贺熠拧眉,怀疑地看着她。
简禾甩了甩发酸的手腕,笑道“但是呢,不管你走到多远,我都会跑出去找你。”
“”
“走到半路跑了,我就折返去找。睡到半夜不见了,我就出门去找。你自己看着办好了,我现在去找点儿东西吃,你好好躺着。”简禾一顿,轻声道“还有,骗了你,对不起。”
虎落平阳被犬欺,龙困浅滩遭虾戏。贺熠刚刚才当面拆穿了她,假如他不是恰好缩小了,那么,给简禾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哪像现在,一点儿也不怕他。
简禾下完最后通牒,就神清气爽地晃到了这破房子的厨房。只可惜,别说一星半点的肉沫了,连株发黄的青菜也找不着。
简禾“”
她不气馁,连续揭了好几个锅盖,连连失望。最角落的一个打开后,缸底还有一窝膘肥体壮的老鼠。
简禾嘴角一抽,念了一声“打扰了”,瞬间把盖子盖上。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翻遍灶底,竟真让她找到了一个乌黑油亮的米缸。更幸运的是,里边儿还有一点米,只是落了点灰,还能吃。旁边一个小缸中,则有半缸储下的干净的水。
简禾大喜过望,一下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不慎撞到了灶底。她“呜”了一声,皱着脸搓了搓头顶,这才晕头转向地拖着米缸出来了。
这米看着脏,其实洗干净后,煮出来的卖相还真不差。只可惜了没有任何配菜,唯有用酱油混饭吃了。
贺熠没有走了,他抱膝缩在了角落,在挑拣着自己包袱里的东西,熟练地包扎着肋下的伤口,弃仙被搁在了不远处。
身体缩小了,有好有坏,好处便是皮肉伤变相地变窄也变浅了。坏处便是毒是通过细小的血络扩散至全身的,身体变小,毒打的速度也会加快。
简禾讪讪地把东西端到桌上。贺熠倒没有说什么,闷头狼吞虎咽。简禾放心了,也端起了自己的碗,吃了久违的一顿饱饭。
夜间,温度降得更低,简禾勉为其难地用东西堵住了屋顶上的窟窿,再将柜子里所有还能用的被子都翻了出来,铺成了两个被窝。
床只有一张,但它床脚高,床面也宽,睡两个大人也绰绰有余,更别说是一大一小了。只是,两人刚刚才激烈争吵过,贺熠应该也需要时间平静。故而,简禾才舍弃了那张大床,把它让给了贺熠,自己就用两张长桌拼起来,躺在了上面,凑合一下。
紧张奔波一日,虽然桌子四只脚都有点儿摇摇晃晃的,但简禾还是很快就沉入了梦乡,还做了一个梦。梦中,她与贺熠还住在天岂山。瓢泼大雨,电光蛇行,她冒着迎面鞭笞而来的雨水,在湿漉漉的林间艰难地穿行着,四处寻找着贺熠的藏身地。
骤然,天际一白。宛如万支箭矢齐发,一道暴唳的惊雷在她头后方炸响了
简禾从梦中惊醒,看见的是一片陌生的木天花。
窗外,壮阔的冬雷在荒凉的大漠上一个接一个地轰响,恍若巨兽的哮声,整片大地为之颤抖。
简禾“”
原来她不是在做梦,而是外面真的在打雷。
在古战场,降雨是极其罕见的事儿,一般都是光打雷不下雨,就像现在,冬雷都快要把屋顶掀翻了,还是不见雨滴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