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刘瑾擅权时,他曾多次参加朝议,除了沈溪出来参劾过刘瑾外,旁人对任何事都不动声色,根本没现在这么多麻烦。
他心想:“朕赏脸出席朝会,不过是想跟你们这些大臣打个招呼,现在倒好,一个二个蹬鼻子上脸,反对这般激烈,难道朕没有你们同意,就不能把政策推行下去了?”
朱厚照把心一横,正要说话,突然看到沈溪从队列中走了出来,只能先把话咽下去。
朱厚照问道:“沈卿家,你有话要说?”
沈溪点头:“微臣认为,谢阁老意见并无不妥!”
“啊!?”
这下不但朱厚照看不懂,在场朝臣也都糊涂了。刚才谢迁还在弹劾沈溪,沈溪也为自己进行辩驳,二人唇枪舌战,就差掐架了。
现在倒好,一转头沈溪居然同意谢迁的提议?
朱厚照黑着脸问道:“沈卿家,朕没听错吧?朕要增加开支,乃是为了爱卿领衔的兵部,为来年战事着想,您……居然赞同谢阁老的观点?那你的意思是说,来年不出兵征伐草原了?”
朱厚照这么说,是因为他有种遭到背叛的屈辱感……朕刚才帮你说话,结果你倒好,跑出来支持你的敌人!
沈溪摇头:“微臣并不认为来年战事不该打,反倒认为应该照常打,只是在规模上,可以略微缩小,兵马数量,包括军需用度可以适当裁减……”
听沈溪这么说,朱厚照微微松了口气,他心目中那个平草原的梦想,其实现在的朝廷甚至历朝历代那么多大臣,只有沈溪才能配合和支持他,不然就算换于谦、张辅等名臣前来也无济于事。
如果沈溪不准备打这场仗,那他彻底没辙了。
但听沈溪继续说道,“……至于兵器和粮草辎重,微臣认为可以遵照谢阁老所提建议,找专人到民间筹措,比如以工商税改革来创收……不知谢阁老意下如何?”
谢迁侧过头,好像根本就不想听沈溪说话。
朱厚照打量谢迁一眼,越发来气:“朕怎么就找了这么个老顽固当首辅?看看沈先生,为了获得你的同意,都委屈自己,向你做出妥协了,你这老顽固就如此冥顽不灵?”
谈判陷入僵局。
朱厚照这个时候终于明白一个现实,那就是无论什么事,只要拿到朝堂上来说,就一定会出现波折,而不是心中所想那样他可以一言而决。
朱厚照黑着脸,暗忖:“气死朕了,看来以后有什么事不能跟这些老东西商量,看他们一个二个油盐不进,简直跟犟驴一样,朕不拿出点颜色来给他们瞧瞧,他们还以为朕这个皇帝是个摆设。”
朱厚照霍然站起,用威严的声音说道:“沈卿家,你不必跟谢阁老废话了,这件事,由朕做主,颁旨天下便可。”
“陛下,您这么做,怕是不合规矩。”谢迁一听朱厚照要跳过朝堂直接做决定,马上提出反对意见。
谢迁说完,想召唤一班老臣跟自己一起抗议,结果等他转过身游目四顾时才赫然发现,朝堂上除了他和沈溪外,其余人都低着头,一语不发,模样要多温顺就有多温顺,没有谁愿意跟他站到同一战线上。
谢迁迅速意识到一件事:“经过刘瑾专权这几年,朝廷那些正直之臣差不多都被革职,投闲置散,现在朝中这班人,要么是软骨头,要么便是油滑的年轻后进,更愿意隔岸观火。”
朱厚照不知谢迁心理变化,大声道:“这件事本利国利民,朕要进行工商税改革,不单纯是从商人手中收钱,更要给他们方便,以便赚更多银钱,让大明工商业更加发达,属于双赢的好事,怎么到了你们这些老臣口中,就成了祸国殃民之举?”
因为这时代的人,尤其读书人对逐利者的排斥,以至于商人的社会地位非常低下,而朱厚照这个皇帝显然是个异类,居然公开为商人摇旗呐喊,还拿出要振兴工商业的口号,这跟儒家思想背道而驰,越发让在场大臣心生抵触。
但抵触归抵触,就是没人站出来说话,尤其那些经历过刘瑾擅权的老臣,都懂得明哲保身之道,现在跟一个不理朝政、专横跋扈的少年帝王讲道理,纯属是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
朱厚照瞪着谢迁道:“谢阁老不必多言,这件事朕回去后会仔细参详,时候不早,朕有些疲累了,诸位卿家请回吧!”